老王，真名王森，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手指轻叩讲台，说道:“看什么？都给我收收心，背下英语，下节课英语课。”
话毕，台下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翻书声，语文课本被迅速塞进桌肚，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英语教材和单词本。顷刻间，教室里爆发出参差不齐的英语朗读声，原本安静的氛围被嘈杂的念书声取代。
温砚漫不经心地将目光从那个陌生男生身上移开，身旁的李文轩就用手肘使劲顶了他一下。
“干什么？”
李文轩凑过来，压低声音:“英语书忘带了。”
“你怎么不把人忘家里。”
温砚一边吐槽，一边利落地把自己的英语书往两人中间一推，准确停在桌面的中线上。
王森转身指着教室后方，对着身边的男生道:“隔壁班有空桌子，你坐在中间一列的最后一个。”
温砚口中念着单词，抬眼看向了男生走入隔壁班的背影。
刚刚老王指着的位置，意思是让他坐自己后面？
隔壁班原本是七五班的教室，上学期撤班后搬去了初一初二的教学楼，现在整间教室都空着，平常测验时老师也会安排一半学生去那里考试。没过多久，男生就搬着一张空桌子稳步走了进来，桌子上面稳妥地搭着一把凳子。他目不斜视地穿过过道，在温砚的正后方停下，轻手轻脚地放下桌子。
温砚向后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背自己的单词。
杨天又在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温砚看得直翻白眼，而老王的目光已经精准锁定在杨天身上，正背着手缓步走下讲台。
温砚当机立断给了他一肘。
杨天立马清醒，一抬眼就对上了王森严厉的目光，顿时心虚地低下头，抓起英语书装模作样，心中疯狂祈祷：别过来、别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电话铃声适时响起，王森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出去接电话了。
杨天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这才注意到教室里的变化。他的目光越过温砚，落在后方的新面孔上，有些惊讶:“他谁啊？”
温砚随口道:“新来的。”
“啥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快睡死过去了，能知道才怪。”温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杨天顿时来了精神，手肘大大咧咧地搭在曹阳的桌子上，看着男生:“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正在低头整理书本的男生愣了一下，抬起头，声音很轻:“江恒。”
杨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曹阳不耐烦地打断了。
“你挡着我单词了。”曹阳皱着眉，一把将杨天的手从自己桌上扒拉下去。
杨天悻悻地把手放下，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桌子上，身子依然是侧着的。温砚两根手指夹着笔，笔盖轻敲桌子:“老王回来了。”
杨天“哦”了一声，麻利地转过身继续念第一单元的第一个单词。
李文轩又不知何时已经睡趴在了桌子上，温砚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李文轩立马直起身，四处张望:“怎么了？怎么了？”
温砚面不改色地继续翻书:“没怎么，背单词。”
“哦。”李文轩勉强打起精神继续看单词。
这时王森重新走进教室，朗声道:“去几个男生到政教处搬书，就后面的几个。”
后面几个男生慢吞吞地从后门出去。李文轩懒洋洋地把头靠在李景行肩上，嘟囔着:“我好想睡觉……”
“滚一边去。”
李景行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李文轩又顺势把头搭在了杨天肩膀上。
一行人慢悠悠地朝教导处走去，唯独江恒走在最前面。由于第一天来，江恒并不知道政教处在哪，他停下来，转身望着他们。
李景行疑惑:“新同学，你怎么不走？”
温砚往前走道:“人家刚来第一天，你想让他给你带路？”
“不好意思哈，我忘了。”李景行笑嘻嘻地道歉。
江恒跟在温砚身后说了一句:“没事。”
政教处在操场对面的一栋三层行政楼内，几人慢慢悠悠地走着，不用问，就是故意的。反正大课间铃已经响了，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他们慢慢欣赏着沿途风景，除了走在最前方的两人。
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小卖部走，有些女生惊叹地看着江恒。
江恒没在意周围的目光，他回头看了一眼，听着李文轩他们谈论学校从初一到初三的一点没变，没作声，又把头转回来了。
温砚跨上台阶:“别理他们。”
虽这样说，温砚还是站在了行政楼前等他们。他对着从行政楼出来的一位女老师鞠了一躬，说了一句:“老师好。”
江恒在一旁也一样叫了一声“老师好”，女老师点点头，颇为满意，也打招呼:“嗯，好。”
江恒和温砚一起站着，温砚发现，江恒比他还要高出一截，自己好歹有一米七，虽然在班里男生里不算高。
他们班后排的男生都有一米七五六，最高的是李文轩，一米七八，温砚没少被他嘲笑过，特别是小时候。当时温砚虽比李文轩大一个月，但他比李文轩要矮一个头，再加上温砚长得可爱，被李文轩天天摸头说:“你长得真可爱。”
当然，长大也不例外。
只不过，现在李文轩再嘲笑他，他就会毫不顾忌兄弟情分把他打得嗷嗷叫。
温砚用肩膀轻碰了他一下:“江恒，你多高？”
江恒思索了一下:“差不多一米七八。”
李文轩几人跨上台阶，温砚跟在他们身后往政教处走，他侧头望着江恒。
江恒的长相是那种不带攻击性的清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柔、安静。
反正温砚见江恒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他收回目光，问:“你从哪里转来的？”
江恒:“临一中。”
临城一中是出了名的私立中学，极其严苛，初一尖子班晚上都是九点下晚自习，听说那一个年级分十几个班，年级前三十是特尖班。
温砚挑眉，想着江恒这种沉静专注的气质最低也是个尖子班，不过，要是尖子班，转到这里来干什么？
淮安中学不比临城一中，初一时是打乱随机分的，从初一下学期期末就开始淘汰人了，不过分数不是很高，只要没考到二百八十分就会被踢出去，其他班一个样子，这些人会被重新组建一个班。
九年级有六个班，五班六班都是学习很差的，里面也不乏整日混日子的学生，在校园里抽烟喝酒，校内校外打架。
温砚想，他想这事干什么，人家爱转来转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进入政教处，每人搬一个科目的新书，他们班现在有六十六个人。
几人沿着路线往回走，风吹过，温砚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真够冷的，这太阳是摆设吗？”
温砚嘀咕了一句，加快脚步。
操场上、走廊里到处都是活动的学生。有女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视线好奇地追随着他们，或者说，是追随着那个穿着白色棉袄、气质清隽安静的新面孔。
“看，那个男生，没见过啊？”
“哪个班的？”
“好像是初三的……长得好好看啊。”
低低的议论声顺着风隐约飘来。
进了教室，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每人把自己搬的科目发了下去。
现在新发的书也没什么作用，大多数内容在上学期讲了，笔记自然也是做在从别人那借的旧书上。温砚把新书摞在一起，打算傍晚回去吃饭时搬回去。
李文轩拽起温砚:“走了，上厕所去。”
温砚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他把脖子缩到羽绒服衣领里。学校有两个厕所，一个新的，一个老的。老厕所在小卖部旁，原先的小卖部就在他们班前的道上，但九年级上学期搬到了心理咨询室，也就在操场大门对面。
新厕所在教学楼，三楼东西走廊两侧都设有一间，一个男厕一个女厕。
说是新厕所，但也不知道设了多久了，也就干净一点，有个门，但会有手贱的把它卸下来。
温砚走上台阶，刚走到新男厕所门口，他就闻到里面传来了烟味。
几个男生在厕所里吞云吐雾。
温砚不太喜欢烟味，心想这几人胆子真够大的，开学第一天就敢在厕所吸烟。
他一眼就看到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等等。”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砚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干什么？”
李文轩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个子高的男生，脸色有些难看，他下意识挡在温砚身前:“许皓，开学第一天想打架？”
“打架？”许皓夹着烟，嗤笑一声，“我怎么敢跟好学生打架。”他走上前抽出一根烟递到温砚面前，话语间满是恶劣和挑衅，“好学生，来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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