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众目睽睽之下的拥抱，以及卫宸那声低不可闻的“对不起”，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崔家激起了层层暗涌。
崔鹏看着被卫宸紧紧护在怀里、脸色苍白的女儿，又看了看那个一向冷峻自持的安保主管难得外露的紧张神色，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指挥着现场善后，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崔琰的目光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去协助处理袭击者的事情。林薇则冷静地记录着现场情况，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仿佛在分析一场活生生的行为心理学案例。
卫宸几乎是半抱着将江明曦带离了混乱的现场，直接送回了她的房间。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卫宸的手臂依旧坚实有力，但江明曦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细微的颤抖。
回到房间，卫宸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小心翼翼。他蹲下身，想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目光触及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时，眼底满是懊悔和后怕。
“我没事，”江明曦抢先开口，声音还带着点故意的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甚至带着一丝狡黠，“就是吓了一跳。”她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卫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里那点因为之前被推开而产生的小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卫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些关于仇恨、关于鸿沟的话语，在看到她此刻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面前时，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最终只是垂下眼帘，低声道：“……以后，别离危险那么近。”
“那你呢？”江明曦歪着头反问，“你每次都冲在最前面，就不危险吗？”
卫宸沉默。
江明曦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膝盖的手上。他的手很凉，带着薄茧。卫宸身体一僵，却没有躲开。
“卫宸，”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不知道你具体在背负什么，也不知道那道‘鸿沟’到底有多深。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那种需要被蒙在鼓里、只能躲在身后被保护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无论是什么。”
这句话，比任何抱怨和质问都更有力量。它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卫宸心中最后一道冰墙。他抬起头，对上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又酸又胀。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良久，他才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给我一点时间。”
他需要时间，去整理混乱的思绪，去权衡血仇与挚爱，去找到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两全之法。
“好。”江明曦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时限不能太长哦！而且，作为你之前恶劣行为的‘售后服务’，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今天起，不准再故意躲着我，不准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不准再玩‘我不认识你’的游戏！”江明曦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过去，“见面要打招呼，我跟你说话要回答，我送的东西……可以不收，但不准扔！”
这哪里是条件，这分明是……不平等条约。
但看着眼前女孩那带着期待和一点点小威胁的眼神，卫宸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拒绝的念头都没有。他甚至觉得，这些“条款”……似乎还不错？
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声音很轻，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江明曦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果。她凑近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迅速跳开，红着脸说：“盖章生效！反悔是小狗！”
卫宸整个人都僵住了，被她亲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路烧到了耳根。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有春芽破冰而出。
他站起身，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无措：“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那堪称慌乱的背影，江明曦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笑得打滚。
冰山融化了！ 而且，好像还跟她签下了“临时同盟”协议！
虽然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不再是背对背走向不同的方向。
而她，江明曦，作为这个“同盟”的发起人，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她的“盟友”……找到那条通往光明的路。
第一步，就是得先弄清楚，那该死的“鸿沟”底下，到底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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