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夏栀的提示

枯萎的樱花林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横亘在星澜高中的心脏地带。空气中弥漫的衰败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地宣告了“轮流成长制”的彻底破产。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每一位少女心头，连最跳脱的凌霜也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就在这片压抑的灰败之中，夏栀的身影出现了。她依旧是那副平静到近乎漠然的样子，仿佛周遭的凋零与她无关。她没有走向聚集在樱林残骸旁的林雨眠等人，而是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了与这片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的——图书馆。

那是一种无声的召唤。

林雨眠目光微凝，没有犹豫，迈开沉重的步伐跟了上去。凌霜皱了下眉，也默默跟上。白露看了看枯萎的樱枝，轻轻叹息一声，巨大的身影无声地移动。苏小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赵星辰则是一边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环境数据，一边小跑着紧随其后。

星澜高中的图书馆，是校内少有的、还保持着相对完整“人类尺度”的建筑之一（因为她们最近都尽量避免进入这类狭窄空间）。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森林，排列着数不尽的书籍，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沉静气味。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夏栀没有在阅览区停留，而是径直走向图书馆最深处，一个几乎无人踏足的角落——存放古籍和地方志的密集书库。这里的空气更加沉静，带着年深日久的尘埃味。她在一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前停下，仰起头，目光扫过那些书脊上烫金已有些剥落的古老书名。

林雨眠等人跟了进来，她们巨大的身躯使得这本就狭窄的书库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不得不微微弯腰，以免碰到上方悬挂的古旧吊灯。

“夏栀，”林雨眠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库中回荡，“你知道些什么。”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夏栀没有回头，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本厚厚古籍的皮质封面，那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类似衔尾蛇环绕星辰的徽记。

“你们把它称为‘生长’，‘失控’，‘异常’。”夏栀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水滴落入古井，“但在更古老的记录里，它被称作‘容器’的宿命。”

“容器？”凌霜忍不住重复，眉头紧锁，“什么容器？”

夏栀终于转过身，背靠着那排巨大的书架，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五张（赵星辰还在后面挤进来）带着困惑、焦虑或沉重的脸庞。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

在她白皙的掌心，一个极其细微、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类似沙漏或双螺旋结构的淡银色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仿佛呼吸般的光芒。

“承载、转化、输送能量的‘容器’。”夏栀轻声说，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的印记上，带着一种复杂的了然，“你们，我们，都是。”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激起千层浪。

“能量？什么能量？从哪里来？输送到哪里去？”赵星辰立刻挤到前面，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连珠炮似的发问，手中的平板已经调到了记录界面。

夏栀没有直接回答赵星辰，而是看向林雨眠：“你们感受到了环境的凋敝，认为那是‘消耗’，是代价，对吗？”

林雨眠沉默地点头。

“不完全对。”夏栀摇了摇头，“那不是单向的消耗，更像是……一种不平衡的‘循环’。”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仿佛勾勒着无形的脉络，“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与另一个……姑且称之为‘巨人次元’的地方，存在着某种古老的、脆弱的连接。那个次元正在因为某种原因，逐渐失去其本源的能量，趋于‘萎缩’和‘寂灭’。”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而我们，星澜高中的部分女生，因为某种特定的‘共鸣’体质，成为了无意识的‘能量中转站’。我们从周围环境中汲取弥散的生命能量（表现为植物枯萎、物质老化），通过自身的‘生长’现象进行转化与放大，而溢出的部分能量，则通过我们体内无形的‘通道’，被输送至那个濒临枯萎的次元，试图维持其存在。”

“我们……是电池？还是输液管？”白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无法想象自己艺术灵感迸发时的成长，竟然连接着如此冰冷而宏大的机制。

“可以这么理解。”夏栀看向白露，眼神依旧平静，“但我们是‘活性’的容器，拥有自我意识和情感。我们的情绪、欲望、意志，都会影响能量的汲取、转化和输送效率。苏小暖的悲伤之所以能引发全校共鸣，就是因为强烈的情绪极大提升了能量通量，超出了环境短期内的承受极限，也超出了你们自身控制的阈值。”

她再次看向林雨眠，眼神锐利了些许：“强行抑制，如同堵塞奔流的江河，只会导致决堤。你们之前所谓的‘控制’，只是在压抑作为‘容器’的本能，其结果就是能量的淤积和后续更剧烈的爆发，对环境造成更猛烈的掠夺。”

“那该怎么办？”苏小暖怯生生地问，眼中充满了急切，“我们不想毁掉学校，不想伤害任何东西！”

夏栀的视线落在苏小暖身上，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学习‘共感控制’。”她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不是强行抑制自身的能量，而是去感知它，理解它流动的规律，像驾驭河流的水手，而不是堵塞河道的愚夫。去感受彼此之间的‘共鸣链接’，不是视其为诅咒，而是将其作为协调能量、平衡输出的桥梁。”

她抬起手，指向书库窗外，那片枯萎的樱花林。

“当你们能够精确控制能量的汲取与输出，当你们学会作为一个‘共鸣体’协同运作，或许不仅能减缓环境的衰败，甚至能……反哺这片土地。”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练习，需要你们真正理解并接纳自己作为‘容器’的本质。”

夏栀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插入了锈蚀已久的锁孔。她揭示的真相残酷而宏大，将个人的异常上升到了次元存亡的层面，但也终于指向了一条或许可行的道路——不是对抗，而是驾驭；不是隔离，而是共鸣。

图书馆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尘埃在彩绘玻璃投下的光柱中缓缓飘浮。

林雨眠看着夏栀掌心的那个印记，又看向窗外凋零的樱林，眼中冰冷的神色渐渐被一种决然所取代。

“共感控制……”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这不再是关于隐藏和维持表象，而是关于生存，关于责任，关于在两个世界的天平上，找到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夏栀的提示，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了一缕微光。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她们知道了该朝哪个方向迈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