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信守了他的承诺。接下来的几天,他确实没有再对马嘉祺进行“进食”。他甚至减少了出现在马嘉祺面前的频率,仿佛在刻意保持距离。
庄园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艾伦依旧恪尽职守,但马嘉祺能感觉到,这位沉默的管家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马嘉祺乐得清静,也乐得有时间思考和观察。他不再试图去触碰那些被禁止的书籍,而是真的开始阅读丁程鑫“允许”他看的那部分——历史、地理、文学,甚至一些音乐和绘画相关的书籍。他看得很快,也很专注,仿佛真的沉浸其中。
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吸血鬼文化中不那么黑暗的一面,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通过这些“被允许”的窗口,去揣摩丁程鑫的思维方式和喜好。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存在,其书房里的藏书,或多或少会反映主人的内心。
他发现丁程鑫似乎对古典音乐和印象派画作颇有研究,书架上相关的书籍和乐谱很多,有些甚至还有他亲手写下的批注,字迹优雅而犀利。他也发现,丁程鑫并非对阳光完全免疫,在极其强烈的正午阳光下,他也会下意识地避开直射,更喜欢待在阴影或拉着一半窗帘的房间里。
这些细节看似无用,但马嘉祺都默默记在心里。
这天,马嘉祺在翻阅一本关于中世纪建筑的书时,看到一幅插画,描绘的是某个古老城堡的玫瑰窗。他想起花园里那些开得热烈的玫瑰,忽然心念一动。
他找到艾伦,提出了一个请求:“艾伦先生,我能要一些画具吗?颜料、画笔和画纸就可以。”
艾伦对于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询问:“马先生想作画?”
“嗯,随便画点什么,打发时间。”马嘉祺语气平淡。
艾伦没有多问,只是道:“我需要请示主人。”
马嘉祺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同样是一种试探。试探丁程鑫对他“非分要求”的容忍度,以及对他发展“兴趣爱好”的态度。
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下午,艾伦就送来了一套相当专业的绘画工具,品质极佳。
“主人说,如果您需要模特,可以告诉他。”艾伦转达了丁程鑫的话,语气依旧平板,但内容却让马嘉祺指尖微顿。
告诉他?意思是丁程鑫愿意给他当模特?这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
“暂时不用,谢谢。”马嘉祺礼貌地拒绝了。他还没准备好和丁程鑫进行那么长时间的、平静的共处。
他开始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带着画具去花园的凉亭里写生。最初只是画一些静物——一片树叶,一朵凋谢的花,或者远处的山峦轮廓。他的画技不算顶尖,但胜在观察细致,笔触干净,带着一种冷静的写实风格。
他感觉得到,有时当他专注作画时,会有一道目光从城堡的某个窗口落在自己身上。他知道那是谁,但他从不抬头去寻找,只是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画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看,即使身为囚徒,我依然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依然可以找到平静和专注。
几天后,马嘉祺开始画那些玫瑰。他画得很慢,很仔细,试图捕捉阳光穿过花瓣时透明的质感,以及枝叶间错综复杂的阴影。
这天,他正对着眼前一朵盛放的、颜色近乎墨红的玫瑰勾勒线条,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凉亭。
是丁程鑫。
他没有打扰马嘉祺,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画板上逐渐成型的素描。马嘉祺能感觉到他的靠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古龙水和旧书气息的冷香,但他握着画笔的手依旧稳定,没有停顿。
过了许久,丁程鑫才开口,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你学过画画?”
“小时候学过一点,很久没碰了。”马嘉祺淡淡回答,手下不停。
“形抓得很准,阴影处理得也不错。”丁程鑫评价道,语气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的挑剔,但更多的是肯定。“尤其是这里,”他修长的手指虚点了画纸上玫瑰茎秆上的尖刺,“线条很有力,带着锋芒。”
马嘉祺笔尖一顿。丁程鑫总能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细节,并将其与他本人联系起来。
“只是如实画而已。”他放下画笔,转过身,第一次主动迎上丁程鑫的目光,“毕竟,玫瑰的美,也离不开它的刺,不是吗?”
丁程鑫看着他,暗红的眼眸深邃如潭。阳光透过凉亭的藤蔓,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朦胧。他没有接马嘉祺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丛真实的玫瑰,看了片刻,才低声道:
“有时候,刺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可能……是为了保持距离。”
这句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让马嘉祺微微一怔。
丁程鑫说完,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目光扫过马嘉祺放在一旁的颜料盒,忽然道:“下次,可以用群青混合一点赭石来表现花瓣背光处的深色,会比直接用黑色更生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凉亭,留下马嘉祺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那句关于“刺”和“距离”的话,以及那突如其来的、关于绘画技巧的建议。
马嘉祺低头,看着画纸上那朵带着尖刺的玫瑰,心中波澜微起。
这场无声的博弈,似乎……开始触及到一些更深层的东西了。丁程鑫那坚固冰冷的外壳,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让他窥见了一丝其下隐藏的、真实的温度。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