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启程

马嘉祺的那声“好”，轻飘飘地落在寂静的书房里，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丁程鑫凝视着他，暗红的眼眸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彻底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幽光。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任何承诺，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仿佛这是一个早已注定、无需多言的结局。

接下来的两天，庄园像一只受伤的巨兽，在沉默中舔舐伤口，同时也进行着隐秘的迁徙准备。艾伦变得更加忙碌，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城堡内外穿梭，指挥着那些低阶血仆将一些重要的物品打包、封存。马嘉祺被允许有限度地活动，但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迫感笼罩着这里。

丁程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的密室中恢复力量，偶尔出现时，脸色依旧苍白，但周身那紊乱的能量波动已经平复。他与马嘉祺的交流很少，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仿佛那夜的生死与共与脆弱照料，将某些东西推到了临界点，需要时间去沉淀和重新定义。

马嘉祺利用这段时间，悄悄去了一趟藏书室。他没有再去动那个暗格，只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多地翻阅那些关于地理、历史和各种隐秘传说的书籍。他不知道丁程鑫要带他去哪里，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总归没有坏处。

他注意到，丁程鑫打包的物品中，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珍贵典籍和魔法材料，还有那套古老的棋盘棋子，以及几本他之前经常翻阅、带有批注的乐谱和诗集。

这些细节，让马嘉祺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旅程，少了几分不安，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出发的前夜，马嘉祺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庄园夜景。在这里，他经历了最初的恐惧、愤怒、挣扎，也经历了棋局的平和、月下的低语、以及血月下的震撼与守护。这里是他屈辱的囚笼，却也阴差阳错地成了他暂时的避风港。

房门被轻轻推开，丁程鑫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旅行装束，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矜贵，多了几分利落的锐气。

“都准备好了？”马嘉祺转过身问道。

“嗯。”丁程鑫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窗外，“明天黎明前出发。”

两人沉默了片刻，丁程鑫忽然开口：“可能会有一段不太舒服的旅程。我们需要避开元老院的眼线，会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移动。”

马嘉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已经是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他忍不住问道。

丁程鑫的目光投向远方的黑暗，似乎能穿透空间，看到目的地。“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没有阳光，但也没有元老院的触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我在很久以前发现的，算是……一个备用据点。”

很久以前……马嘉祺几乎能想象出，在漫长的岁月里，丁程鑫如同一个孤独的旅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留下这样的“备用据点”，以应对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麻烦或追杀。这种认知，让他心头再次泛起一丝酸涩。

“睡一会儿吧。”丁程鑫收回目光，看向马嘉祺，“天亮前，艾伦会来叫你。”

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丁程鑫。”马嘉祺叫住了他。

丁程鑫停在门口，回过头。

马嘉祺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小心……你的伤。”

丁程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暗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微光。他深深地看了马嘉祺一眼，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带上了房门。

那一夜，马嘉祺睡得并不踏实。梦境光怪陆离，有血月，有厮杀的闪光，有丁程鑫异色的双瞳，还有那句回荡在耳边的“唯一的光”。

他是被艾伦轻声唤醒的。窗外还是浓稠的墨蓝色，离黎明尚有一段时间。

他穿上艾伦准备好的、同样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走出房间。丁程鑫已经等在走廊尽头，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没有多言，只是对马嘉祺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一条马嘉祺从未走过的、通往城堡地下深处的隐秘楼梯。

艾伦没有跟来。老管家站在楼梯口，对着丁程鑫和马嘉祺深深鞠躬，苍老的脸上是绝对的忠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主人，马先生，请一切小心。”

丁程鑫脚步未停，只是摆了摆手。

马嘉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他数月之久的城堡，然后深吸一口气，跟着丁程鑫，步入了向下的、幽深未知的黑暗之中。

楼梯蜿蜒向下，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蓝光芒的萤石，勉强照亮前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由某种黑色金属铸造的大门，门上雕刻着与藏书室暗格中羊皮卷上类似的、荆棘缠绕的复杂图案。

丁程鑫将手按在门中央的一个凹槽处，注入一丝力量。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穴。洞穴中央，是一个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小型传送阵。

“过来。”丁程鑫朝马嘉祺伸出手。

马嘉祺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却充满力量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同时，手腕上的契约印记微微发热。丁程鑫握紧了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

他拉着马嘉祺，一步踏入了那光芒开始剧烈闪烁的传送阵。

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撕扯感瞬间传来，马嘉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觉得丁程鑫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一股稳定的力量通过相连的手掌传递过来，替他分担了部分不适。

当一切恢复平静，马嘉祺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他们似乎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远处隐约有地下河流动的声音传来。唯一的光源，是溶洞壁上一些自发光的真菌和晶体，散发着幽绿、淡蓝的微光，将周围映照得光怪陆离。

这里，就是丁程鑫所说的“被遗忘的角落”。

一段全新的、未知的旅程，正式开始了。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如同这幽暗的地下世界一般，充满了未知与可能。

（第二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