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走廊的声控灯总在九点半准时暗下去。林砚书翻到“工伤认定补充说明”那页时,指尖先触到片微卷的干槐叶——不是早上夹的那两片,叶缘剪得比之前更齐,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蜜香,是许清圆傍晚偷偷加进案卷的那种。
桌角的保温杯还温着,下午泡的槐花茶剩小半杯,杯底沉着两瓣蜜渍花瓣。她刚端起来,走廊就传来轻悄悄的脚步声,帆布包蹭着墙的响动很轻,和许清圆每次加班来送材料时一样。
“林律师,我刚看您办公室灯还亮着。”门没推开全,只露着许清圆半个肩膀,手里攥着本浅蓝封皮的笔记本——封皮上贴的干槐叶用透明胶小心粘了边,怕掉。她把本子递进来,指尖在“工资条核对表”那页停住,“下午整理材料时,发现张阿姨三月的工资条和银行流水差五十块,标在第8页的红便签上了,旁边夹了片新压的槐叶,您翻的时候能一眼看见。”
林砚书低头看笔记本,页脚处用铅笔描了极小的槐花,和上次信封上的槐叶是一个笔迹。许清圆没敢多进,就站在门口,帆布包侧袋里的小玻璃罐露了截——罐身裹着浅紫棉帕,是上次装柠檬蜜的罐子,“我妈说天凉了,泡槐花茶得加两颗桂圆,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洗干净装罐里了,您明天泡的时候直接放,不用剥壳。”
风从半开的窗吹进来,带着巷口老槐树的淡香。许清圆说话时,发梢沾着的碎槐絮晃了晃,和开庭那天一样软:“案卷我按您说的分了类,劳动仲裁的放左边,工伤认定的放右边,每摞最上面都夹了片干槐叶,浅黄的是已核对,青绿的是待补充——您上次说记不住标签色,这样看叶子就知道了。”
林砚书刚要开口说“不用这么细”,就见许清圆从包里掏出支笔——还是那支浅蓝笔,笔帽上的小槐叶又换了片新的,她笔尖在笔记本“未结事项”那行点了点:“明天要去人社局调记录,我早上七点在法院门口等您,带了您上次说好用的便签纸,浅紫浅蓝都分好摞了,夹在案卷最上面的槐叶旁边。”
“外面凉,早点回。”林砚书把保温杯往她那边推了推,杯壁还留着温乎气。许清圆没接,只伸手碰了碰杯沿,指尖沾到点残留的蜜渍,像早上递桂圆罐时蹭的:“不用,我包里带了热豆浆,就是巷口阿姨给留的,加了点您的蜜,甜得刚好。”她说着往后退了退,帆布包蹭到门框,发出轻响,“案卷角我都用槐叶纸包了边,您明天拎着不硌手,我明早再检查遍,保证没翘边。”
脚步声渐远时,林砚书翻开案卷最上面那摞——果然有片青绿的干槐叶,压在“人社局调取清单”那页,叶边用指甲压得平展展的,和开庭时夹在工资流水里的那片一样用心。她把许清圆递来的桂圆罐放在玻璃罐旁边,浅紫棉帕和浅蓝棉帕挨在一起,像桌角并排摆着的槐花茶与柠檬蜜。
窗外的槐花香飘进来,裹着晚风的暖。林砚书拿起笔记本,翻到许清圆标红的第8页,红便签旁边的干槐叶上,用铅笔轻轻写了行小字:“五十块是扣的医保,已和人社局确认,明天调记录时直接取回执就行”——字小得像米粒,和上次信封上“开庭顺利”的笔迹一模一样。
她泡了杯新的槐花茶,放进两颗桂圆,蜜渍的甜香混着桂圆的暖,漫过舌尖时,比庭后那杯更软。翻案卷时,指尖蹭过页脚包着的槐叶纸,软乎乎的,像许清圆刚才站在门口时,没敢碰案卷、只轻轻捏着笔记本的手。
走廊的声控灯又暗了,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照得罐里的槐花瓣、笔记本上的槐叶、案卷里夹着的叶片,都泛着暖乎乎的光。林砚书把明天要带的材料理好,最上面压了片刚从桂圆罐旁拿的干槐叶——是许清圆傍晚挑的那片没虫眼的,她想,明天递到许清圆手里时,这片叶子该还带着台灯的温,和她递来的豆浆、蜜水一样,不会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