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千年，只为她回眸

我跪在青砖地上，指尖摩挲着铜灯表面的划痕。这盏灯在我掌心亮了千年，灯油从未干涸过一滴。可今天，灯芯里渗出的不是清透的油，是殷红的血。

晨钟响过三遍时，我起身去换灯油。铜壶底沉着细碎的金箔，倒进灯盏时泛起粼粼波光。血珠顺着壶口滚落，在青砖缝里开出暗红的花。那些苔藓突然活了似的，沿着砖纹疯长，缠上我的裙角。

壁画上的飞天画像在暮鼓声中剥落。我仰头看那抹褪色的朱砂从空中飘落，落在灯焰里化作灰烬。有东西在经卷深处蠕动，羊皮纸发出焦糊的气味。我伸手去碰，指腹被烫出黑印，抬手时却看见墙角浮现出血字——九世归期。

香灰在子夜时分开始打旋。灯焰窜起三尺高，映出虚空中的曼珠沙华。那些血红的花苞在我眼前绽放，花瓣上凝结着露水，滴落在我手腕内侧，凉得像她的泪。

千年前那个雨夜，她披着嫁衣从曼珠沙华丛中走来。红绸拖曳过的泥地开满同色花朵，浸透雨水的发梢垂在腰间。我站在佛前替她祈福，却听见她说："若要我应这个姻缘，除非你亲手灭了这盏长明灯。"

指甲掐进掌心时没有痛觉。血顺着腕骨流进袖口，却在触及臂弯处的莲花烙印时骤然蒸发。佛像金身浮现裂纹，一滴琥珀色液体从眉间坠落，在灯油里漾开栀子花香。

记忆突然翻涌。褪去神性那天，天劫劈碎了我的神骨。最后一缕神识封入铜灯时，我听见她在哭。九次轮回里我守着不同形态的长明灯，某世是在战场篝火中摇曳的半截残烛，某世是在破庙里将熄未熄的油灯。每次都能闻到她鬓边白玉兰的香气，哪怕隔着生死。

铃音突然响起。我猛地转身，银镯相撞的声响与记忆中某世完全重合。那年她戴着镣铐走过奈何桥，发间别着白木簪。我隔着忘川喊她的名字，她回头时露出颈后莲花印记。

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每一步都踏碎青砖下的时空涟漪。我盯着殿门上映出的人影轮廓，身形与记忆中完全吻合。栀子香气愈发浓烈，从冷冽到温软，恍若回到初见时她鬓边新插的白玉兰。

"这盏灯..."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顿了顿才续道，"还在燃。"

铜灯内壁突然浮现出三人的倒影。除了我和她，还有个背影模糊的女子立在佛像阴影中。她腰间玉佩闪过微光，纹样竟与壁画深处隐藏的图腾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