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林语惊正盯着输液管里的气泡发呆。
左手打着点滴,手背有点发肿,是昨晚冲过警戒线时被警察拽的。旁边的病床上,陶枝睡得很沉,绷带从肩膀缠到后背,渗出的血渍在白色纱布上洇出小小的红点,像朵没开的花。
“醒了?”
张警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便服,手里拎着袋苹果,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时,目光落在了林语惊枕边的铁盒上——里面装着汇款单和那个U盘。
“陶枝她……”林语惊坐起身,输液管跟着晃了晃。
“后背缝了八针,肋骨骨裂,没伤到内脏,算幸运的。”张警官拉开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那伙人交代了,他们是‘虎哥’的手下,五年前你爸和陶枝爸爸联手举报了他洗钱,他怀恨在心,一直在找你们俩。”
林语惊的手指蜷缩起来:“那我爸爸……他现在在哪里?”
张警官的眼神暗了暗:“我们查到,你爸三年前就去世了,肺癌。他临走前托人把地址交给你,就是怕虎哥找过来时,你能拿着证据自保。”
林语惊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难怪这三年只有匿名汇款,难怪妈妈总说爸爸“忙得没空回来”,原来他早就不在了。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全藏在了汇款单的数字里。
“陶枝爸爸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哑。
“当年火灾里,他为了掩护你爸转移证据,被虎哥的人堵住了。”张警官翻开笔记本,指着张照片,“但我们在防空洞找到的血迹和指纹显示,他可能没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虎哥身边的得力助手,代号‘老鬼’。”
林语惊愣住了。
旁边的病床突然有了动静。陶枝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看着张警官,声音沙哑:“我知道。”
“小枝?”张警官有些惊讶。
“我爸的日记里写了。”陶枝撑着坐起来,后背的伤口牵扯得她皱眉,“他当年是假死,混进虎哥身边当卧底,这五年一直在收集证据,那些汇款单,也是他怕我们被虎哥盯上,故意放出的‘诱饵’。”
林语惊这才明白,家里进贼、陶枝被绑架,都是虎哥的试探,他想通过她们找到陶枝爸爸,拿到那些足以让他牢底坐穿的证据。
“那他现在……”
“还在虎哥身边。”张警官的语气凝重,“我们收到消息,虎哥明天要转移一批货,地点在码头的三号仓库,你爸会跟着去。”
陶枝突然掀开被子:“我要去。”
“不行!”林语惊和张警官同时开口。
“他是我爸。”陶枝的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钢,“我知道他藏证据的地方,在码头的旧灯塔里,只有我能打开。”
林语惊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绷带下的温热:“你伤成这样,怎么去?”
“我必须去。”陶枝看着她,眼神里有种林语惊从未见过的柔软,“这是我爸和你爸的约定,也是我的。”
她从枕头下摸出个东西,塞进林语惊手里——是那枚拼完整的叶子吊坠,银链被重新接好了,中间焊着个小小的圆环,把两半紧紧连在一起。
“等这事结束了,”陶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带你去外婆家,看老槐树,好不好?”
林语惊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话,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陶蕊抱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姐,我给你带了粥。”
看到陶枝的伤口,她的眼泪掉了下来:“都怪我……要不是我总被人欺负,你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陶枝打断她,语气软了些,“是姐没保护好你。”
林语惊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沓文件:“这些是当年的证据,里面提到王浩的爸爸,好像也和虎哥有牵连,难怪王浩总找陶蕊麻烦,是想报复。”
张警官接过文件,眉头皱得更紧:“看来不止虎哥一伙人,这水比我们想的还深。”
傍晚的时候,妈妈来了。她提着个果篮,看到陶枝时愣了一下,随即眼眶红了:“你是……小枝?”
陶枝也愣住了:“林阿姨?”
“真是你啊!”妈妈走过去,握着陶枝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掉,“你小时候总跟在语惊后面,抢她的糖吃,阿姨还记得你后颈的痣呢。”
林语惊这才知道,妈妈早就认出陶枝了,只是怕戳破过去的事,一直没敢认。
三个女人坐在病房里,说着小时候的事。妈妈说陶枝小时候总护着林语惊,有人欺负林语惊,她就拿着小石子追着人家打;陶枝说林语惊总偷藏她的作业本,怕她写不完被老师骂;林语惊听着听着,突然发现那些被遗忘的童年,原来全是彼此的影子。
天黑时,张警官带来了消息:“虎哥那边有动静了,他好像怀疑你爸了,明天的行动,可能是个陷阱。”
陶枝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必须去。”
林语惊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陶枝想也没想就拒绝。
“你忘了?”林语惊拿起那枚吊坠,举到她面前,“这是我们俩的,要去一起去。”
陶枝看着她,眼神里挣扎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默认。
深夜,病房里静悄悄的。林语惊躺在折叠床上,听着陶枝平稳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心里很安定。她摸出手机,给张警官发了条短信:“明天的行动,我有个计划。”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很亮,透过玻璃照在陶枝脸上,后颈的痣在月光下像颗小小的星星。
林语惊不知道的是,陶枝根本没睡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下的刀片——那是她藏的,明天要是有危险,她要让林语惊先跑。
而在码头的旧灯塔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张照片,是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条未发送的短信:“小枝,明天别来,爸爸欠你和语惊的,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