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直到最后一只蚀骨虫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恶臭弥漫的沼泽边缘才暂时恢复了寂静，只余下石柱上被腐蚀的痕迹和满地狼藉的虫尸证明着刚才的惨烈。

武灼天喘着粗气，走到一根被严重污染、符文几乎熄灭的石柱前，眉头紧锁。“妈的，这节点废了。等冰公主的人来处理吧。”

他转头看向几乎脱力、靠在小九身上才能站稳的林瑶，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哼了一声：“还算有点用。没死，也没拖后腿。”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林瑶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气息由远及近。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面容冷峭的女子飘然而至，她看了一眼被污染的节点，二话不说，双手结印，极寒的冰晶开始覆盖石柱，净化着上面的污秽。

是冰公主麾下的人。

那女子完成净化，目光扫过满地虫尸和略显狼狈的两人，尤其在林瑶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淡漠。

“任务完成，回复命。”她丢下这句话，便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离去。

武灼天撇撇嘴，似乎对冰公主一系的做派早已习惯。他走到林瑶面前，丢过来一个东西。

林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凉坚硬，是一块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多面体结晶，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火焰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一股精纯而暴烈的能量波动。

“这是……”林瑶一愣。

“火髓晶的边角料。”武灼天扭开头，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从那些虫子尸体里偶尔能凝出来。对你没用，但能换点东西。算是……你刚才没掉链子的报酬。”

他说完，也不等林瑶反应，转身就往回走。“走了！这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

林瑶握着那块尚带余温的火髓晶，看着武灼天那高大却莫名显得有些别扭的背影，怔了怔。

报酬？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结晶，又抬头望向幕天阁主殿方向那永恒阴沉的天空。

在这冰冷残酷的反派窝里，似乎……也并非全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黑沼泽那股子腐臭味像是钻进了衣裳纤维里，搓洗了好几遍都若有若无地萦绕着。林瑶瘫在石板上，骨头缝里都透着乏。不是体力耗尽，是精神绷得太紧，松下来后那种掏空似的虚脱。小九趴在她脚边，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连那身总是流光溢彩的白毛都显得有些灰扑扑。

武灼天丢给她的那块火髓晶，被她放在石穴角落里，隔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那玩意儿散发出的、与这阴冷石穴格格不入的灼热能量波动。边角料？对她没用？林瑶扯了扯嘴角。那莽夫大概也就这点表达方式了。

休息了两天，靠着那点“凝神汁”和干粮缓过气，林瑶盯着那块火髓晶，心里活络开了。武灼天说能换点东西……在这鬼地方，力量是硬通货，那这蕴含精纯火系能量的结晶，应该也算吧？

她揣起晶石，牵上小九，决定去碰碰运气。黎灰没说过哪里能“交易”，但幕天阁这么大，总该有人员流动、各取所需的地方。

凭着记忆和一点模糊的感应，她避开主殿那些令人心悸的冰冷区域，往建筑群更边缘、气息更杂乱的地方摸去。越走，人工雕琢的痕迹越少，反而像是钻进了一片天然形成的、巨大石窟群落里。光线晦暗，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药草的苦涩、金属的锈蚀、还有淡淡的、说不清来源的血腥气。

前方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和器物碰撞的响动。

一个开阔的、像是被无数年水滴石穿形成的溶洞出现在眼前。洞壁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天然凹龛，有些空着，有些则被改造成了简陋的“摊位”，上面随意摆放着些东西：闪着幽光的矿石、形态古怪的植物根茎、甚至还有一些被封在透明晶体里的、缓缓蠕动的活物。寥寥几个穿着各异的幕天阁成员在摊位间穿梭，彼此很少交谈，眼神里都带着警惕和衡量。

这里就是幕天阁的“集市”？比她想象的还要……原始和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