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无声的惊雷

夏意渐浓，蝉鸣聒噪。 陆辰的“精品化”路线走得稳健而扎实。团队虽小，却效率极高，接连完成了几个颇有难度的项目，在特定的圈子里渐渐积累了口碑。债务的压力日益减轻，生活似乎正沿着一条平缓向上的轨道稳步前行。 林溪出版社的工作也愈发得心应手，她开始接触更具分量的图书项目，偶尔需要短期出差参加行业会议或作者洽谈。 这个周末，林溪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两天的出版论坛。陆辰开车送她去高铁站。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他替她拉开车门，仔细叮嘱。 “知道啦，就两天而已。”林溪笑着应道，凑过去在他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照顾好奥利奥，还有你自己。” 看着她拖着小型行李箱走进车站的背影，陆辰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随即又失笑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依赖了。

送走林溪，陆辰直接去了共享办公空间。团队今天要为一个新项目的技术方案进行最后冲刺。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直到窗外华灯初上，他才和团队成员一起离开。回到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家，奥利奥喵喵叫着迎上来，蹭着他的裤腿。 他给自己简单煮了碗面，坐在餐桌前，却没什么胃口。习惯了林溪在身边絮絮叨叨地分享日常，此刻的寂静显得格外突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溪发来的信息，一张论坛现场的照片，附言：【人好多，有点无聊。想你。】 陆辰看着那条信息，唇角不自觉扬起，回复：【我也想你。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被驱散了一些。他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处理一些工作邮件。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陆辰皱了皱眉，以为是推销电话，随手挂断。 然而，那个号码立刻又打了过来，执着得反常。 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冷淡：“哪位？” “是陆辰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公事公办，“这里是市第一医院急诊科。请问您认识林溪女士吗？” “轰——” 陆辰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我是她男朋友。”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她怎么了？” “林溪女士遭遇车祸，目前正在我院抢救。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家属立刻过来签字。请您尽快赶到市一院急诊科。” 抢救……不太乐观……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辰的耳膜上，砸得他眼前发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直到奥利奥不安的叫声将他惊醒。 车祸……抢救…… 林溪…… 不！不可能！

陆辰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车钥匙，甚至来不及换鞋，像疯了一样冲出门，冲向电梯。 电梯缓慢下行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死死盯着跳动的数字，脑子里混乱地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早上还好好的，还笑着吻了他的脸颊……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他几乎是跌撞着冲出去，跑到车前，手抖得几乎无法将钥匙插进锁孔。 发动引擎，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小区，汇入夜晚的车流。他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油门踩到了底，不断地超车、变道，喇叭声在他身后响成一片。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交通规则，安全驾驶，统统被抛到脑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他要去她身边！ 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钝痛。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想起她靠在他怀里看书的安静侧脸，想起她在他失败时紧握他的手，想起她别上那枚新芽胸针时灿烂的笑容…… 那些温暖的、鲜活的画面，与“抢救”、“不太乐观”这些冰冷的词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近乎残忍的撕裂感。 如果……如果她…… 不！没有如果！ 他绝不能失去她！

车子一个急刹，猛地停在市一院急诊楼前。陆辰甚至来不及熄火，拉开车门就冲了进去。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抓住一个护士，声音嘶哑地低吼：“林溪！林溪在哪里？！车祸送来的！” 护士被他骇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指了指抢救室的方向。 陆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抢救室的门紧闭着，上面的红灯像恶魔的眼睛，刺目地亮着。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只能用手死死撑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体。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冷得像冰。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 怎么会这样？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明明他们的生活才刚刚重新走上正轨…… 为什么？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掌心。 林溪…… 求你…… 一定要没事…… 无声的惊雷，在他看似平静下来的世界里，轰然炸响，将他再次拖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