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琢在桃枝的掩护之下,一路将人扶回侧间,放到床上,又打发了丫头们去备水备药,这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今日真算得上惊险!
从跟着那位江湖人士走到深巷里开始,凌清琢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紧迫的冒险,先是不得不接受那样出人意料的消息,然后又被迫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与躲藏,最后还得扶着高自己半个头的伤患绕远路从后侧门回家。
这样的劳心伤神,对于凌清琢来说,实在过于疲累了些。
章府下人语焉不详的“东西”是什么,又怎么会在凌家,章府最终所图谋的是什么,为何又与江湖人士有所往来。
这些多出来要思考的问题已经让她应接不暇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额外的“麻烦”。
她转头去看看着床上的人,安慰自己如今思考再多也无济于事。
至少现在她又多了一个具体的方向,总也算一个好消息。
凌清琢放空的视线慢慢凝聚在了那人的脸上,不小心便看得入了神。
以往或是惊鸿一瞥,或是唇枪舌剑,就连上次疗伤,也只是匆匆一眼,短短的几次见面,这人留给她的印象就只有那一身张扬的红衣。
而今仔细一看的话,才发现这人长得十分精致出彩,尤其是那双凤眸,睁开时犹如火凤展翅,明媚张扬,其中星光点点,夹杂着无限勃勃生机,只一眼,就让人如见凤凰于天,迎风展翅。
紧闭双眼时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又无形中显出几分贵气和威严。
眉眼舒朗明媚,鼻子笔直高挑,菱唇线条分明,明艳中又带着不可言说的英气。
不说京城,放在整个大夏国都是独一无二的惊艳。
可偏偏,清醒时的那份锐气就像一副面纱,让看的人只能惊诧于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小姐,药来了。”桃枝的话将她从迷思中唤醒。
凌清琢试探地往那沾满血迹的衣襟伸手,果不其然被握住了手腕,她抬头,对上了那双满是警惕的锐利双眼。
就如同上次一样。
该说不愧是行走江湖的人,那眸中冷然的杀意就像一柄利刃,好似瞬间就能刺穿她的心脏。
凌清琢停住动作静静地与她对视,眼看着那抹锐利软化,变为如梦初醒的惺忪与茫然,最终定格在了恍然与复杂。
那握住她手腕的渐渐力道松开,可奇异的,这人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马上晕过去,而是维持着半躺着的姿势,定定的望着她。
那眼眸中的情绪,出乎意料的直白。
凌清琢错开她的视线,动作利落地解开她的衣裳,只一眼便能看到那狰狞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到腰胯,几乎横贯了整个身躯,尽管先行止了血,也依旧狰狞可怖,这伤比上次要严重很多,若是不好好处理,只怕会留下一道疤。
凌清琢眼神微黯。
桃枝在一旁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严重的伤,光是看着就很痛,若是在她身上,说不定要抱着小姐哭上三天三夜呢。
可是这个人,从醒来到现在,连一句疼都没喊过。
凌清琢感觉手底下的皮肤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抽搐,想来这人还是知道疼的。
她清了清喉咙,说:“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心善的人,救你是我另有图谋。”
床上的人似乎眼底闪过了一丝无奈,知道她还记恨着吵架的事,抿着嘴没有说话。
床头灯火跳了一下,凌清琢用剪刀剪去纱布的另一端,拍拍手总算完工。
“你伤势过重,我也只会简单包扎,若你想找个专业的大夫,等明天一早我可以叫车夫送你过去,再多的我也不能了。”
床上的人要了摇头,意思似乎是不用?
凌清琢奇怪地扫她一眼,道:“你要留在这?”
后者点点头。
凌清琢只觉得稀奇,前些日子还一副对自己怎么也看不上的样子,怎么今日还赖在这不走了,她皱着眉权衡了一阵,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倒是可以,但是我不想惹麻烦,所以这几天请不要随意走动,不然不管你是不是伤患,我都只能把你丢出去了。”
后者依然乖乖点头。
凌清琢看着只觉怪异,似乎完全无法将这人和前几天那个出言不逊的人关联起来。
“闭上嘴的时候倒像个普通可爱的女孩儿……”凌清琢小声嘀咕着去桌边倒茶。
她只是给自己过个嘴瘾,哪知身后却传来一声嘶哑的轻笑:“凌小姐谬赞了。”
凌清琢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
那人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神情里终于有了几分生气,“在下是习武之人,不管您说得多小声,我都是能听到的。”
凌清琢将茶杯放下,仍旧笑着回嘴,“那女侠知不知道非礼勿听呢,这样基础的礼仪,难道还要我这个工于心计的内宅女子来教你么?”
“在下一介江湖人士,豪放洒脱,不拘小节。”被自己的话回敬了,那人自然也用凌清琢的话回敬。
凌清琢再次端起茶杯喝水,不再继续这段对话。
真不知是这人生性如此还是二人天然相克,怎么遇上她就尽是一些幼稚的对话。
难道自己其实也是很幼稚的人么?
那怎么可能。
凌清琢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且不说前世的自己天真懦弱,再世为人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有幼稚的权利……
“我……”凌清琢还在自我审视,便听见床上的人又说了一句,“我叫凤轻笑。”
凌清琢端着茶杯,没有看她,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一时无话,房中再次变得静谧,只有偶尔跳跃的灯花,为这无措的静默增添了两份气势。
凤轻笑看着凌清琢灯下的面容,眼眸中的情绪很是复杂,像是带着某种唏嘘,又或者是怀念,凤眸缀着莹莹灯火,似乎是在看凌清琢,又似乎是在看一位故人。
她菱唇微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可下一秒房门便被丫鬟敲了敲,跳跃的灯影拦住了她的话,也将她带回现实。
凌清琢起身应声,对着凤轻笑的方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开门出去了。
“娘亲来了?”听到桃枝的话,凌清琢有些意外,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回来后又忙着给凤轻笑包扎伤口,如此一趟,时间已经算很晚了。
以往这个时辰,娘亲应该已经睡下了才是,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凌清琢思索着出了侧间,才没走几步便见到母亲神色郁郁地站在院中没动,不由得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前去迎接。
莫不是娘亲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