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芊雪提出诉离,从相府搬离之后,林家便单方面结束了与章家的合作。
林少卿本来因为是亲家,对章家及其亲眷闹出的一些案件,能遮掩的都尽量帮忙遮掩了,有些情节重大的,也想办法往轻了处理,对于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曾想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嫁过去章府没有五年,再回家时竟然形容枯槁,了无生气!
见到这样的女儿,林少卿只觉火冒三丈,恨不得冲进相府把那个畜生救出来狠狠揍一顿,如今只是抽身不管,而不是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尽数披露,也已经算是仁慈了。
没有了林少卿遮掩的手,一些旧事便在凌清琢的刻意安排下暴露了出来,那些与章宰相素来不和的政敌就像是看见了肉的饿狼,纷纷追着攀咬上来,将过往的旧事大而化之。
其中最骇人听闻的,是一起灭门惨案。
五年前,相府两位公子为了抢夺在青阳城的一整片三公顷的林地,逼迫林地所有人将土地转让,在那家人严词拒绝之后,竟伙带着一伙人半夜上门杀人放火,将一家十七口人全部烧死。
唯一因为外出探亲逃过一劫的小女儿报了案之后,却被当时还是青阳城知府的甄大人拦截了下来,报案女子最后也不知所踪。
最后一追查才知,那女子与那名长得像凌小姐的女子一样,都被卖到了青楼,做了娼妓。
宰相府是何等权势滔天,这等情节严重的命案,在当时竟然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若不是此次被挖掘了出来,恐怕事情的真相就会永远深埋地底,不见天日了。
而类似的案件,竟还有十余起,情节轻重不一,可想而知相府两位公子手上,沾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于是在除夕这天,比爆竹先燃起的,是对章宰相一家的一系列声讨。
尽管百姓们害怕得罪了权贵,但不代表他们会永远对这样惨无人道权势压迫视而不见。
对于这样情节恶劣的事,不仅是京城,就连周围的州府也都不约而同,集结起来,声讨章宰相。
纵使宰相位高权重,也不能一手遮天!
韩国公等人乐于见到这一热烈场面,章宰相从前仗着皇后和三皇子的势,在朝堂上趾高气昂,对其他势力的官员极尽打压,让他们举步维艰。
许多事能兴国本的好事因着章宰相都纷纷搁置了,惹得不少官员都感到非常窝火。
而今章宰相被夺职闲住,又遇上这样致命的声讨,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啊!
于是有好几派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里面添一把火,将京城寒冷的冬日弄得热烈异常。
民间对章家的声讨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皇城中。
皇帝将手上的奏折摔到了皇后的脸上:“这就是你引以为豪的父亲兄弟,看看他们做的什么事!”
滥用职权广开赌场、逼良为娼!
还不知死活地放高利贷,弄出人命!
天子脚下,如此猖狂,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皇上,这、这定是有心人设的陷阱!这么多年一直没传出任何风声,却如何能够一夜之间爆出这么多案子!我父兄忠厚温良,绝不是能做这般妄顾人伦的事,实在是冤枉至极啊!”
冤枉?皇帝冷哼一声,将身后一摞高高的奏折都挥倒在皇后脚边,“你自己看看吧,这上面都是弹劾你父亲的言论,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冤屈!”
皇后粗略扫了一眼,每一份奏折上的言论都让人惊心。
她虽知道父亲私底下有自己的计算,但是没想到那两个弟弟竟这般大胆!
皇后一时住了声,没有再劝,这时候任何求情的话,都是火上浇油,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保住父亲的相位,和两位不成器的弟弟的性命。
正不知道怎么办,宫人便通传,章宰相跪在宫外求见。
皇帝转了转扳指,没有说话。
御书房一时间静了下来,空气随着他的沉默渐渐变得滞塞,窗外的风吹不进来,只能无力地在窗棂上狠拍着。
“传。”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盏茶,又像是几百年的时间,皇帝终于松口。
章宰相跟在宫人身后走了进来,他脊背挺直,步履平缓,好似并没有因为最近的流言而困扰。
“老臣参见陛下。”
君臣二人在书房里相谈许久,谁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只是章宰相从御书房出来后,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回从前游刃有余。
午时过后,皇宫中颁下一道圣旨。
相府次子、三子滥用职权、妄顾章法,草菅人命,情节重大,年后流放边疆,永不赦免。
章宰相教子无方,纵子行恶,有失职权,贬为伊州知府,年后任职。
至于京中不法产业,则由五皇子萧承泽负责清算,彻查其中命案。
这般旨意一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韩国公等二皇子一派皆是意外与不甘,这般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上奏弹劾,竟只是让章宰相贬官,实在是可惜。
在得知章宰相曾在书房与陛下长谈之后,众人难免思量,莫不是章宰相手里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底牌?
二皇子更是多了些不甘,眼看着自己就能彻底压过三皇弟一头,偏偏在这时候冒出来一个五皇弟,实在让他意难平。
而最为惊喜的,莫过于五皇子本人。
他外族凋敝,母妃不受宠还死的早,他在宫中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支持他的朝臣更是寥寥。没想到这样的差事突然落到自己的头上。
而百姓们得了回应,见行恶之人已经流放,命案也将得到彻查,面前仿佛又还是一片青天,不由欢欣雀跃,明明还没到新年,脸上都已经有了对一年的期盼。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凌清琢,却没有余力去关心仇人的下场,她跟着凤轻笑一同来到了尚书府的密道中,面色晦暗。
她在尚书府生活了两世,从来没有发现这样的地道。
她想,或许不仅是她,尚书府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密道。。
或许,凌清琢想起了小年夜上老臣们的表现,心中忖度,或许这里面藏着的东西,正是章宰相想要的。
这个密道蜿蜒曲折,逼仄难行,凌清琢不得不牵住凤轻笑的衣袖,才勉强成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清琢只觉面前白光一闪,不由眯了眯眼,过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才能正常视物。
但是看到面前摆放的东西后,连同凤轻笑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