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这天,碧空如洗,天朗气清,气候合宜,是出门的好日子。
这一天是上元节,百姓们大白天就已经出门,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京城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人,热闹非凡。
今日也是尚书府惯例要出门礼佛的日子,尚书府上下以老太君为首,一众女眷打扮素净,带着下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千佛寺行进。
一路上女眷们说说笑笑,和着道路旁偶尔的麻雀啼叫,若没有往日那些过节,看起来倒是十分和谐。
“锵!”一声突兀地拔刀声将这难得的和谐打破,一群黑衣人从道路两旁跳出来,刀尖对着手无寸铁的女眷们,惹来女眷们慌乱的尖叫。
“主子。”在众家丁们挡在主子们面前的时候,云梓云落快步上前,护住了凌清琢。
“无事,去找我娘亲!”凌清琢目光在前方搜寻,嘴上快速吩咐两人。
“云柳云洛守在一旁,暂时无事。”
对方这次派过来的人不同于寻常刺客,下手迅速狠辣,不一会儿便绕开了家丁,划伤了两名女眷。
凌清琢看得心惊,纵使知道母亲身边有两名武功高强的人守护,却还是不能放心,脚步加快,绕过人群寻找着母亲。
江绮韵作为尚书府的当家主母,自然是刺客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因此围在江绮韵身边的刺客是除了老太君以外最多的了。
家丁们均已负伤倒成一片,只有凌清琢暗中布置的飞雨楼精锐还在苦苦坚守,护住身后的丫鬟主子。
“娘!”凌清琢在云梓的掩护下终于与母亲汇合,她拉住母亲的手,带着她往安全的地方快速奔跑,江绮韵虽然担心女儿,也知道这不是废话的时候,顺着女儿的力道往后跑。
云梓等人护着母女二人一路奔逃,到底是两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几人身上便有了几条伤口,失了先机,也露出了破绽。
凌清琢见状知道云梓等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便从袖子里抽出专门打造的匕首,盯着云梓的后背,做足反击的准备。
众人一路奔逃,不知不觉间跑到了一处树林中,与大部队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母女俩加上身边的护卫,也不过七人,而陆续追上来的杀手,却远超二十人,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云梓等人纵使武功高深,也耐不住这样的消耗,渐渐地都以显露出颓势。
不远处传来了女眷们的惊叫,江绮韵颤抖着手牵住女儿的手,看着杀手们的刀剑,脸上满是决然。
不论怎样,都要护住清儿,哪怕……哪怕自己身死了!
在云梓终于也撑不住倒下去之后,杀手们便都向母女俩冲过来,江绮韵正要挡在女儿面前,却被女儿扯到了身后。
“清儿!”
“锵!”江绮韵的尖叫声与一声清脆的剑声混在一起,叫人一时分不清。
不远处的尖叫声和刀剑声都已渐渐消去,江绮韵却没有余力关心,她睁大眼睛,看着凭空出现在女儿面前的人。
那身穿红衣的女子手持一柄长剑,手腕只是轻轻一转,便轻易逼退了围上来的三个杀手,微微上挑的眼尾倒映在剑光中,显示出几分别样的神采。
随着当当几声刀剑的碰撞,方才还活生生的黑衣人们眨眼间便到下,树丛中又窜出几个人,持剑冲着黑衣杀手们就刺过去,只三两下的功夫,便将黑压压一群杀手击倒,只留一地的尸体。
后来的几人将云梓等受伤的几人扶起,带离了现场,将凌清琢母女留给了凤轻笑。
凤轻笑收了剑,转身走到凌清琢面前,不着痕迹地上下扫了扫,等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点了点头,说:“我来迟了。”
凌清琢为母亲检查了一下身体,见没有受伤,才放心,回头朝凤轻笑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凤轻笑点头,脸上的神情严肃,没有从前的闲适悠然:“飞雨楼遭到不明势力的攻击,一路上便耽误了。”
凌清琢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时候会出手的,很有可能是章志云背后的势力。
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周全的准备,却还是被章志云钻了空子。
“清儿,”江绮韵听了半晌没明白,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位是?”看这人的装扮,好像并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自己深居简出的女儿是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
“娘亲,这是凤轻笑,是我的救命恩人,年前我出门为祖母准备寿礼的时候,不小心遇到歹人,是这位姑娘出手保护了女儿。”
“伯母好。”凌清琢的瞎话张口就来,凤轻笑挑了挑眉厚脸皮的把这份救命之恩认下了,笑着对江绮韵问好。
远处传来一声雪鸮的叫声,凤轻笑回神,对凌清琢点头道:“那边的杀手也已经解决了,尚书府女眷都没事,你们可以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凌清琢叫住。
凤轻笑停下动作转身,就见凌清琢皱着眉,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她没有出声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她接下来的话。
然而凌清琢却没有再对她说,而是转头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抿了抿唇,说:“娘亲,女儿有件事要亲自去做,尚书府小姐的身份实在难行,恐怕要……”凌清琢咬了咬下唇,似乎是怕吓到母亲,又似乎没有下定决心,踌躇许久,才继续,“假死脱身。”
江绮韵到底是书香世家的孩子,饱读诗书,嗅觉十分敏锐,今日突然杀出来的黑衣人,还有女儿跟凤小姐的对话,都告诉她事有蹊跷。
她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凌清琢见状稍微放心,握着母亲的手,道:“那母亲您先回去,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就被母亲反握住,江绮韵的拇指在女儿手背上来回摩挲,对女儿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
这回轮到凌清琢愣住了,就连凤轻笑也忍不住正了脸色。
江绮韵一将话说出,自己也惊讶,片刻后又不禁释然。
是了,是要这样。
她勾起一抹轻松的笑,对女儿说:“我若留在京中,想必也会成为你的拖累,”见女儿要反驳,江绮韵再次摇了摇头,“再说,我已经看清了你父亲的为人,淡漠自私,对你我只怕没有多少情谊,我已对他心死。尚书府的后宅中也是藏污纳垢,乌烟瘴气,那些勾心斗角,我本来就不喜欢,也受够了。郑姨娘她们要争,便让她们争去吧。”
“庭院深深,我总不能为了那些事情耗费了我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