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秋天,江逾白踩着梧桐叶回到了高中母校。
校门还是老样子,斑驳的围墙爬着藤蔓,传达室的大爷坐在门口打盹,操场上依旧有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在奔跑,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他熟门熟路绕到教学楼后墙,那棵老槐树还在,枝桠比以前更粗了,叶子簌簌响,碎光落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江逾白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墙根下的泥土——这里曾是他喂猫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遇见沈知夏的地方。
灌木丛还在,只是比以前更茂密了。江逾白拨开枝叶,里面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蹲在地上咳嗽的少年,也没有那只闻了红豆面包就走的流浪猫。
他从背包里拿出半块红豆面包,放在当年沈知夏坐过的位置,轻声说:“知夏,我来看你了。”
风卷着槐树叶落在面包上,江逾白盯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高三那个午后——他替沈知夏摘头发上的叶子,指尖碰到他柔软的头发,沈知夏瑟缩了一下,眼底的戒备像受惊的小鹿。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少年,心里藏着那么多绝望;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一面,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世界,陪他走过最黑暗的时光。
“江逾白?”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江逾白回头,看见林浩拎着个公文包站在不远处,西装革履的,和高中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怎么来了?”江逾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公司就在这附近,过来办事,看见你蹲在这,还以为认错人了。”林浩走过来,顺着江逾白的目光看向那棵老槐树,“还记得吗?高三那年,你天天在这陪沈知夏待着,我还说你傻。”
江逾白笑了笑,笑容有点淡:“记得。”
“那时候我不懂,”林浩挠了挠头,语气有点愧疚,“总觉得沈知夏是个麻烦,现在才明白,你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他。”
江逾白没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素描本——是沈知夏的那本,封面磨破了,里面画满了他。他翻到最后一页,那幅没画完的向日葵,旁边多了一行他后来补的字:“夏蝉噤声,爱意未停。”
“他走后,我每天都在想,要是那时候我能多陪他一会儿,要是我能早点发现他不舒服,是不是……”江逾白的声音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不是他就不会走得那么快。”
林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自责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知夏他……应该很开心有你陪着他。”
江逾白点点头,把素描本收起来。风又吹过,槐树叶落了一地,他想起沈知夏说过,他喜欢秋天,因为秋天的风很温柔,不像夏天那么燥热,也不像冬天那么刺骨。
“对了,”林浩突然说,“沈阿姨上个月给我打电话,说她搬家了,搬到南方去了,那边气候好,适合养身体。她还让我告诉你,别总惦记着过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知道。”江逾白笑了笑,“我上个月也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注意身体。”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操场上的笑声还在继续,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高三那年,他们一起放学时的样子。
“你现在怎么样?在清华还好吗?”林浩问。
“挺好的,专业课不算难,辅修了美术,周末会去画室画画。”江逾白说,“画的都是向日葵。”
“挺好的。”林浩点点头,“沈知夏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
江逾白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沈知夏一直都在,在他画的每一幅向日葵里,在他写的每一行代码里,在他走过的每一段路上。
走到校门口,林浩要去赶地铁,两人道别。江逾白站在门口,看着那棵老槐树,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路过一家花店,里面摆着很多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很耀眼。他走进去,买了一束,抱在怀里。
公交车上,有人好奇地看他——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抱着一束向日葵,眼神温柔,像在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江逾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只是抱着向日葵,看着窗外的风景。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和高三那年他送沈知夏回家时的夕阳一模一样。
他想起沈知夏说过,等他考上美院,要画一幅最大的向日葵,挂在他们的房间里。现在,他替他画了,画了很多很多幅,挂在宿舍的墙上,挂在画室里,挂在他能看见的每一个地方。
回到学校,江逾白把向日葵插在宿舍的花瓶里,放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沈知夏的素描本,还有他自己画的向日葵,满满一桌子,像一片小小的向日葵花田。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他写的代码,旁边是他画的向日葵草图。他想起沈知夏说过,他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说他认真的时候,眼睛很亮。
江逾白笑了笑,指尖落在键盘上,开始敲代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脸上,落在向日葵上,落在屏幕上,温暖得像沈知夏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