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般泼满大理寺的庭院，我提着灯笼穿过长廊时，灯笼的光晕在青砖上晃出细碎的影。
江聿的住处就在大理寺西侧的厢房，远远就见窗纸透着烛火，他怕是还在核对供词。
我加快脚步，指尖攥着那刮了墨粉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我更清醒——柳媚儿的供词里，藏着一个被忽略的关键。
“叩叩叩”，我敲了三下门，里面立刻传来江聿的声音：“进。”
推开门，烛火下的案上摊满了卷宗，江聿正握着毛笔在纸上记录，玄色衣袖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
见我进来，他抬眸看了眼我手里的银簪，眉峰微挑：“深夜过来，是发现了什么？”
“墨里有冰片。”我直奔主题，将银簪放在案上，指着簪尖那点墨粉，“刚才回验尸房重验毒墨，除了乌头粉的苦味，还闻到了冰片的清凉味——柳媚儿说太子妃让她加冰片，这话没说谎，但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掺了乌头粉。”
江聿握着笔的手顿住，眼神沉了沉：“你的意思是，柳媚儿被人利用了？她以为自己加的是冰片，实际加的是乌头粉和冰片的混合物？”
“对。”我点头，从怀里掏出验尸手记翻开，指着新添的记录，“冰片能掩盖乌头粉的气味，柳媚儿一个宫女，哪懂这些毒物配比？肯定是有人提前把掺好的‘料’给了她，只说是‘让字迹更亮的冰片’，她才敢拿去给柳清和的墨锭掺。”
江聿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沉默片刻：“能接触到墨锭、还能悄无声息掺毒的，必然是东宫内部的人——太子妃身边，除了柳媚儿，还有谁常接触笔墨？”
“太子妃的贴身掌事宫女，名叫锦书。”我回忆起之前查东宫宫女名录时的记录，“听说她是镇国公的远房表妹，三年前跟着太子妃进的宫，负责打理太子妃的笔墨纸砚，连柳媚儿磨墨的差事，都是她安排的。”
江聿回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镇国公的表妹...这就说得通了。柳清和发现的密谋，恐怕不只是太子妃和镇国公勾结，锦书才是那个在中间牵线的关键人物——她怕柳清和坏了大事，就借柳媚儿的手杀了他，还能把罪责推到太子妃和柳媚儿身上。”
“还有那根透骨针。”我补充道，“柳媚儿一个宫女，怎么会用暗器？我去竹苑查过，上个月锦书以‘太子妃要做针黹’为由，领走了十根透骨针，说是要绣‘防身的针包’，现在看来，根本是为了杀人。”
江聿走到案前，拿起那卷柳清和写的密信，指尖拂过“中秋围猎”四个字：“明天提审太子妃时，得先把锦书控制起来。要是让她跑了，想查镇国公的密谋就难了。”
“我跟你一起去东宫。”我合上验尸手记，语气笃定，“柳媚儿的供词有破绽，太子妃未必不知情，说不定能从她嘴里套出锦书的行踪。”
江聿看着我，眸底的烛火晃了晃，忽然道：“验尸房的活本就累，明天还要去东宫周旋，你撑得住？”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即笑了笑：“21世纪连爆炸现场的焦尸都验过，这点事算什么？”
话一出口才想起穿越的事不能说，连忙改口，“我是说，跟着我爹在大理寺耳濡目染这么久，查案这点累，还扛得住。”
江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快得像烛火的跳动，他抬手拿起案上的灯笼递给我：“夜色深了，我送你回验尸房。明天卯时初刻，在大理寺门口集合，一起去东宫。”
走出厢房时，廊下的风带着凉意，江聿提着灯笼走在我身侧，灯笼的光晕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
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验尸房见他时，他那副“嫡女不该碰尸体”的审视模样，再对比现在的并肩查案，忍不住轻声道：“江大人，以前总听人说你查案只靠刑讯，现在看来，你比传闻里心思细多了。”
江聿脚步顿了顿，侧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彼此彼此。以前也听人说大理寺卿的嫡女娇生惯养，现在才知道，苏大人的验尸本事，比太医院的御医还厉害。”
这话让我忍不住笑出声，廊下的寂静被笑声打破，连空气里的寒气都似乎淡了些。
到了验尸房门口，我接过灯笼：“明天见。”
江聿点头，转身往回走，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只留下灯笼的光晕在地面晃了晃。
我推开门走进验尸房，案上的毒墨、透骨针还摆在原处，只是此刻再看这些证物，心里的线索更清晰了——锦书、镇国公、太子妃，这张看不见的网，终于要开始收了。
我坐在案前，拿起笔在验尸手记上添了一行：“真凶藏于东宫，借刀杀人，以冰片掩毒，以宫女为盾。明日提审太子妃，需先擒锦书。”写完放下笔，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和真相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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