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锦绣阁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就见柳大娘正站在铺子门口张望,手里攥着一块染了半幅的皮影,见我们来了,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忙将皮影藏在身后。
江聿翻身下马,绣春刀的刀鞘在青石板上敲出脆响:“柳大娘,阿武在哪?”
柳大娘的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阿武...他好几天没来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
我走上前,目光落在她藏在身后的皮影上——那是半张虞姬皮影,眉眼处的胭脂与李鹤亭胸口木杆上的胭脂味一模一样,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色墨渍。
“柳大娘,你手里的皮影,是阿武让你染的吧?”我伸出手,“这胭脂是锦绣阁的上等货,只有你这里有,而且皮影上的墨渍,和李鹤亭身边那张虞姬皮影的墨渍成分相同。”
柳大娘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藏不住,将皮影递了过来:“是...是阿武昨天送来的,说让我按他画的样子染,染好后在子时送到城西的破庙。我...我真不知道他杀了李班主啊!”
“阿武为什么要让你染这张皮影?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和李鹤亭的恩怨?”江聿追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大娘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阿武说,李鹤亭偷了他的皮影秘方!他花了三年时间琢磨怎么让皮影的眼睛会‘动’,结果被李鹤亭偷偷学了去,还在昨晚的演出里用了出来!他气不过,就想...就想教训一下李鹤亭,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皮影眼睛会“动”?
我心里一动,想起昨晚演出时有人质疑皮影眼睛画得不对——难道李鹤亭真的偷了阿武的秘方?
我接过皮影,用放大镜仔细查看眉眼处的颜料:“这颜料里掺了珍珠粉,难怪在灯光下会显得灵动。阿武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秘方里还有什么?”
“他说...还有一种特殊的松油,是从西山的松树上取的,只有他能找到。”柳大娘回忆着说,“前几天他还去西山采松油,回来时手上还被划伤了,缠着绷带。”
西山松油?
我立刻想起李鹤亭胸口木杆上的松油味——那松油比普通松油更清香,应该就是西山松油!
“阿武的住处在哪?”我追问,“他手上的伤,是不是和李鹤亭脖颈的掐痕吻合?”
“他住在城西的贫民窟,一间破草房里。”柳大娘报出地址,又补充道,“他左手食指和中指缠着绷带,说是采松油时被树枝划的。”
左手两指带伤...李鹤亭脖颈的掐痕正好是两指用力的痕迹!
我和江聿对视一眼,立刻带着锦衣卫往贫民窟赶。
阿武的草房破旧不堪,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松油味扑面而来。
屋里的桌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糯米糕,旁边堆着几张皮影,其中一张霸王皮影的腰间,少了一把小刀——正是戏班后台找到的那把带血小刀!
“他刚走没多久,糯米糕还热着。”我摸了摸碗壁,对江聿说,“桌上的皮影还没染完,他肯定是去城西破庙等柳大娘送染好的皮影了。”
江聿立刻吩咐锦衣卫往城西破庙赶,我则在屋里继续搜查。
床底下藏着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小瓶西山松油、一盒黑色墨锭,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皮影眼睛的制作图谱,落款处写着“阿武亲制”。
图谱的背面,用墨写着一行字:“李鹤亭,夺我心血,必让你血债血偿。”
“看来他杀李鹤亭,确实是为了报复。”我将木盒放进验尸工具箱,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阿武一个穷苦艺人,怎么会有这么精湛的皮影手艺,还能找到西山松油这种特殊材料?
赶到城西破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破庙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江聿示意我们停下,悄悄推开门——阿武正坐在供桌上,手里拿着柳大娘送来的虞姬皮影,仔细端详着,左手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
“阿武,束手就擒吧!”江聿大喝一声,绣春刀直指他的胸口。
阿武猛地回头,看到我们,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甘:“我没杀他!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偷我的秘方!是他先动手掐我,我才反抗的!”
“反抗?”我走上前,举起那张带血的小刀,“这把刀是你的吧?李鹤亭胸口的木杆也是你插进去的,你还涂改了虞姬皮影的眼睛,想嫁祸给别人——你以为我们找不到证据吗?”
阿武的身体晃了晃,从供桌上摔下来,跪在地上:“我...我只是太生气了!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他一句话不说就偷走了,还在台上炫耀!我找他理论,他不仅不承认,还掐着我的脖子骂我穷酸,我一时冲动,就...就用木杆刺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分?”江聿追问,“戏班后台的糯米粉,为什么会沾在李鹤亭的靴底?”
“糯米粉?”阿武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糯米粉!我杀了他后,就慌慌张张跑了,没碰过什么糯米粉!”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那糯米粉是谁沾上去的?
我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我蹲下身,看着阿武缠着绷带的左手:“你手上的伤,是采松油时划的?让我看看。”
阿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我解开绷带,伤口确实是被树枝划伤的,边缘不整齐,但伤口的深度和宽度,与李鹤亭脖颈的掐痕并不完全吻合——掐痕更深,且指腹的纹路更清晰,不像是刚受伤的手能留下的。
“不对。”我立刻说道,“李鹤亭脖颈的掐痕比你伤口能留下的痕迹更深,而且你的伤口是新的,用力时会剧痛,不可能留下那么深的掐痕。还有糯米粉,你说没碰过,那它怎么会沾在李鹤亭的靴底?”
阿武的眼神里满是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杀了他后就跑了,什么都没碰!”
江聿的脸色沉了下来:“难道还有其他人在场?或者...你只是被人利用了?”
我忽然想起柳大娘说的,阿武总去锦绣阁买胭脂——绣鞋沉河案里,柳大娘的儿子柳阿福也是锦绣阁的人,而且柳大娘还帮墨影传递过消息!
“柳大娘!”我立刻对江聿说,“柳大娘肯定有问题!她可能早就知道阿武要杀李鹤亭,还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可能在阿武离开后,又回到戏班后台,留下了糯米粉这个线索,想嫁祸给别人!”
江聿点头,立刻让人去锦绣阁抓捕柳大娘。
我则继续审问阿武:“柳大娘有没有给你过什么东西?比如松油、墨锭,或者让你做什么事?”
阿武想了想,点头道:“她给过我一瓶松油,说比西山的松油更好用,还让我在杀了李鹤亭后,把虞姬皮影的眼睛涂黑,说是能让人误以为是戏班的其他人干的。”
果然是柳大娘!
我翻开验尸手记,在“皮影索命案”的页面上添了一行:“阿武承认杀人,然伤口与掐痕不符,糯米粉来源成谜。柳大娘有重大嫌疑,曾给阿武松油,指使他涂改皮影眼睛,或与绣鞋沉河案余孽有关。”
带着阿武回到大理寺时,锦衣卫已经将柳大娘抓了回来。
审讯室里,柳大娘看着桌上的证据,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是我指使阿武杀的李鹤亭!李鹤亭知道我帮墨影传递消息的事,还以此要挟我,让我给他提供锦绣阁的上等材料,我怕他泄露秘密,就想借阿武的手杀了他!”
“糯米粉是你放在戏班后台的?”我追问。
“是!”柳大娘点头,“我在阿武离开后,回到后台,把糯米粉撒在李鹤亭的靴底,想嫁祸给戏班的厨师,因为厨师每天都会接触糯米粉。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真相终于大白——柳大娘为了掩盖自己帮墨影传递消息的秘密,利用阿武对李鹤亭的怨恨,指使他杀了李鹤亭,还试图嫁祸给别人。
而阿武,只是被她利用的棋子。
我走出审讯室,江聿正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月亮。
“柳大娘招了,她还供出,锦绣阁还有一个隐藏的余党,是她的远房表弟,在京郊开了一家皮影作坊,专门给墨影的同党制作传递消息的皮影。”江聿说道。
我点头,翻开验尸手记:“看来这皮影索命案,还是和墨宝案的余孽有关。我们得尽快去京郊的皮影作坊,抓住最后一个余党。”
江聿转身看向我,眼神坚定:“明天一早,就去。这次,一定要把所有余党都清除干净。”
月光洒在大理寺的庭院里,照亮了地上的桂花残瓣。
我知道,皮影索命案的真相虽然已经揭开,但追查余党的路还没结束。
只要还有一个余党在逃,京城就不会真正太平。
而我,会继续用验尸工具,追寻每一个线索,直到所有真相都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