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的偏殿被临时辟为验尸处,烛火将证物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我将那缕从云溪郡主指尖取下的蜀锦丝线放在放大镜下,丝线的缠枝纹织法细腻,淡青色的光泽在烛光下格外显眼——这与绣鞋沉河案中张灵月身上的蜀锦布料、墨宝案里锦书的云锦,竟是同一批产自蜀地的“青鸾锦”。
“江大人,你看这丝线。”我将放大镜递给江聿,“青鸾锦是蜀地贡品,三年前就因织造匠人病逝而停产,现存的只有当年流入宫中和权贵府中的存货。云溪郡主指尖的丝线,与锦书当年用的完全一致。”
江聿的眼神沉了沉:“沈文彦送的莲花灯、青鸾锦丝线、带莲花纹的灯座...这案子又绕回了墨宝案余党?可余党不是已经清干净了吗?”
“未必。”我取出那袋绿色粉末,用银簪挑了一点,凑近烛火轻嗅——除了颜料的涩味,还混着一丝极淡的硫磺味,“这粉末不是普通颜料,是‘孔雀石粉’,常用来调配砒霜的载体,让毒物更易附着在器物上。而且这粉末里,还掺了一点松油,和皮影索命案里的西山松油成分相同。”
正说着,锦衣卫捧着沈文彦的随身行囊进来:“大人,在沈文彦的包袱里找到了这个!”行囊里除了几件衣物,还有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盒孔雀石粉、一小瓶砒霜,还有一块刻着莲花标记的青鸾锦碎片!
“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江聿将木盒扔在沈文彦面前。
沈文彦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终于崩溃大哭:“是...是有人逼我的!一个穿黑衣的人,拿着我父亲贪赃枉法的证据威胁我,让我把毒下在云溪郡主的酒里,还说只要事成,就放我父亲一条生路!”
“穿黑衣的人?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我追问,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描述,和墨影极为相似,可墨影明明还关在诏狱里。
“他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只听到声音很低沉,左手食指有一道疤痕!”沈文彦的话让我和江聿同时一惊——左手食指有疤痕,这正是墨影的特征!
“不可能!墨影还在诏狱里,怎么会出来?”江聿立刻对锦衣卫下令,“立刻去诏狱查看,确认墨影是否还在!”
我却盯着那块青鸾锦碎片,忽然想起柳大娘招供时提到的“远房表弟周福有个徒弟”:“沈文彦,那个黑衣人是不是给过你这块锦碎片?让你用它来确认接头人?”
沈文彦点头:“是!他说只要拿着这块碎片,就能在城西破庙找到接头人,拿到我父亲的罪证。”
“城西破庙...”我翻开验尸手记,在皮影索命案的记录旁写下“黑衣人影射墨影,实为周福徒弟”,“周福在京郊开皮影作坊时,收过一个徒弟叫林墨,据说他深得周福真传,还学了墨影的易容术和说话方式,左手食指的疤痕也是刻意模仿的!”
江聿刚要说话,去诏狱查看的锦衣卫匆匆回来:“大人!诏狱一切正常,墨影还在牢房里,没有逃脱迹象!”
“果然是林墨!”我笃定地说,“他肯定是想借着墨影的名头,继续完成余党的阴谋。云溪郡主的父亲福王,当年曾参与镇压镇国公的旧部,林墨杀她,既是报复,也是想在花灯节制造混乱,动摇京城民心。”
江聿立刻下令:“封锁城西破庙,抓捕林墨!同时搜查沈文彦提到的接头地点,绝不能让他跑了!”
我则继续检查那盏莲花灯,灯座的莲花纹雕刻得极为精细,边缘却有一处细微的磨损,像是被什么硬物磕碰过。
我用银镊刮下磨损处的木屑,放在显影水里浸泡——木屑上竟显露出几个模糊的字:“子时三刻,西市劫狱”。
“他不仅想杀云溪郡主,还想劫狱救墨影!”江聿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现在离子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必须立刻赶到西市,设下埋伏!”
我将木屑收好,又检查了那瓶砒霜:“这砒霜的纯度很高,是镇国公府矿场特有的,林墨肯定是从周福留下的存货里找到的。他想借着花灯节的人流,趁乱劫狱,救出墨影后,再联合残留势力闹事。”
赶往西市的路上,花灯节的热闹依旧,街上的百姓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丝毫不知道一场阴谋即将上演。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手里的青鸾锦碎片,忽然想起云溪郡主指尖的那缕丝线——她定是在接过莲花灯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悄扯下了林墨衣角的丝线,想留下线索。
“江大人,林墨擅长易容,我们得小心辨认,别中了他的圈套。”我提醒道。
江聿点头,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我已经让人通知了禁军,在西市周围布下埋伏。只要林墨出现,我们就能将他一网打尽。”
西市的花灯最为密集,龙灯飞舞,人声鼎沸。我和江聿躲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目光紧盯着西市的入口。
子时三刻刚到,一个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人影果然出现在街口,左手食指的疤痕在灯光下隐约可见——正是林墨!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兵器的黑衣人,正悄悄往诏狱的方向移动。
“动手!”江聿一声令下,埋伏在周围的锦衣卫和禁军立刻冲了出去。
林墨见状,知道中计,转身就想跑,却被江聿拦住去路。
两人拔刀相向,绣春刀与林墨的弯刀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趁机甩出银针,射中林墨的膝盖。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江聿趁机上前,将绣春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林墨,束手就擒吧!你的阴谋已经破产了!”
林墨看着围上来的锦衣卫,眼神里满是不甘:“我不甘心!镇国公大人待我不薄,我没能救他,至少要为他报仇!”
“报仇?你不过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走到他面前,举起那缕青鸾锦丝线,“云溪郡主只是个无辜的女子,你为了报仇,滥杀无辜,这和镇国公的残暴有什么区别?”
林墨的身体一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锦衣卫将他和其他黑衣人一同押走,西市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议论着刚才的惊险一幕。
回到福王府,我将验尸结果告知福王:“郡主是被林墨胁迫沈文彦下毒杀害的,林墨已被抓获,您可以放心了。”
福王抹了把眼泪,对我们拱手道:“多谢苏大人、江大人为民除害,为小女昭雪冤屈。”
我翻开验尸手记,在“花灯夜毒案”的页面上添了一行:“幕后真凶为周福徒弟林墨,模仿墨影作案,意图报复福王并劫狱救墨影。沈文彦被胁迫下毒,林墨及同党已被擒获。证物:青鸾锦丝线、孔雀石粉、莲花灯、砒霜。”
走出福王府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花灯节的灯火渐渐熄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我知道,这场花灯夜的阴谋虽然被粉碎了,但只要还有人被仇恨和欲望驱使,就还会有新的案件发生。
但我不会畏惧,因为我相信,只要手握验尸工具,心怀正义,就一定能揭开每一个真相,守护每一份安宁。
江聿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莲花灯:“给你的,虽然晚了点,但也算没错过花灯节。”
我接过莲花灯,灯身上的烛光温暖而明亮。
看着江聿眼底的笑意,我忽然觉得,无论未来有多少案件等着我,只要有他并肩,就一定能披荆斩棘,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