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上海西区的日军宪兵司令部。高墙电网之下，铁门紧闭，岗哨森严。林昭站在街角的梧桐树后，望着那座灰黑色的建筑，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沈砚舟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
他不是去投降，而是去“自首”——以“拾获可疑物品”为由，主动交出那枚刻着“林”字的怀表，试图将线索引向自己，为林昭争取脱身的时间。可林昭知道，这一招太过冒险。沈砚舟是组织的核心成员，日军早已对他盯梢多时，这一去，极可能有去无回。
“你不能去！”林昭昨夜曾死死拉住他的手腕，“他们会认出你！”
沈砚舟却只是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平静：“若我不去，他们就会查到你。而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重要——因为你看见了未来。”
那一刻，林昭几乎脱口而出：“我不是什么先知，我只是……来自未来。”
但他终究没有说。
他不能说。
密室中，炭火将熄，余温尚存。林昭坐在原地，手中紧握着沈砚舟留下的钢笔——那支笔，是组织内部高层才有的信物，笔帽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沈”字。他摩挲着，仿佛能透过金属的冰凉，触到那人掌心的温度。
忽然，门被推开。
一名女同志快步走入，面色凝重：“林昭，出事了。沈先生被捕后，日军并未释放他，反而将他关押在宪兵司令部地下审讯室。更糟的是……他们从怀表夹层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你祖父林怀民与一名地下党员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代号：时针，1927.4.12’。”
林昭浑身一震。
“时针”——这是他穿越前在历史档案中见过的名字。1927年“四一二”政变当晚，一名代号“时针”的地下党员，曾试图传递蒋介石清党密令，却在行动中失踪。档案记载，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龙华监狱。
而那张照片……他从未见过，却在梦中反复浮现——祖父站在雨中，手持怀表，望向远方，仿佛在等一个人。
“他们怀疑沈先生是‘时针’的接班人。”女同志低声道，“更怀疑你与林怀民有直接关联。现在，全城通缉一名‘穿黑大衣、操杭州口音的可疑教员’。”
林昭闭上眼。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我要去救他。”他睁开眼，声音平静却坚定。
“你疯了？”女同志压低声音，“你现在去，等于自投罗网！”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林昭站起身，将钢笔插入衣袋，“沈砚舟替我扛下了所有怀疑，若我躲着，他必死无疑。而且……”他望向窗外灰蒙的天空，“我欠他一条命。”
他不能躲。
更不能逃。
夜，日军宪兵司令部地下审讯室。
沈砚舟被铁链锁在铁椅上，衣衫染血，左肩的枪伤未愈，又被烙铁烫过，皮肉焦黑。审讯官是个戴金丝眼镜的日军少佐，手持手术刀，慢条斯理地擦拭。
“沈先生，”他用生硬的中文道，“你自称拾得怀表，可为何表内夹层，有你指纹？为何你对林怀民的事，了如指掌？”
沈砚舟冷笑：“我读过报纸。林怀民是通缉犯，谁不知道？至于指纹……或许是捡表时沾上的。”
“哦？”少佐挑眉，“那你能解释，为何你昨夜出现在通讯站？为何你与那名‘黑衣男子’交谈时，眼神有异？”
沈砚舟沉默。
他知道，对方已掌握部分真相——但他不能供出林昭。
“我只为自保。”他缓缓道，“若你们放我，我愿提供地下党联络点。”
少佐笑了：“你当我是傻子？你沈砚舟，是黄埔出身，曾为国军情报官，怎会轻易叛变？你来，只为救人——救那个，你称之为‘林昭’的人。”
沈砚舟瞳孔骤缩。
“他不是你同志，”少佐逼近，“他是林怀民的孙子，是‘时针’血脉的延续。而你……是他的保护者。”
铁门突然被推开。
一名士兵押着一人进来——正是林昭。
他双手被缚，脸上有擦伤，却挺直脊背，目光如炬。
“我们抓到他了。”士兵敬礼，“他在外蹲守，形迹可疑。”
沈砚舟猛地抬头，声音嘶哑：“你来干什么？！”
林昭望着他，嘴角微扬：“来接你回家。”
沈砚舟眼眶骤热。
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竟会为他闯入地狱。
“好一对忠烈之士。”少佐拍手，“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审吧。”
他转身，按动墙上的按钮。
铁门再次开启，两名士兵抬进一台机器——铜制外壳，布满线路，中央是一个头盔状的装置。
“这是日本最新研制的‘记忆提取仪’。”少佐微笑，“能读取人脑中的深层记忆。沈先生，林先生……你们谁先来？”
林昭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仪器或许能直接读取他的记忆——而一旦他们看到他脑海中关于“穿越”、“未来战争”、“原子弹”等画面……他将被当作疯子或间谍，立即处决。
更糟的是，沈砚舟也会因“包庇异端”而被牵连。
“我先来。”沈砚舟忽然开口。
“不！”林昭怒吼，“让我来！”
“闭嘴！”沈砚舟厉声，“你若敢动他，我立刻咬舌自尽。”
少佐笑了：“有趣。那就……先从你开始，沈先生。”
士兵将头盔扣在沈砚舟头上，启动机器。
电流嗡鸣，沈砚舟身体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起。
林昭死死盯着他，心如刀割。
忽然，沈砚舟在痛苦中低语：“林昭……记得……怀表……逆时针……”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停下！”林昭怒吼，“你们会杀了他！”
少佐冷笑：“这才刚开始。”
就在此时，警报骤响。
“长官！外面有人引爆了烟雾弹！大量黑衣人正在进攻！”士兵慌张报告。
少佐脸色一变：“是地下党！”
林昭却在瞬间明白——这是组织来救他们了。
他猛地抬头，撞向身旁士兵，夺下其配枪，转身对准少佐：“放了他！否则我立刻开枪！”
“你不敢！”少佐冷笑，“你若开枪，整个司令部都会围上来！”
“可我若不开枪，”林昭枪口稳稳对准对方眉心，“你就永远不知道，林怀民到底留下了什么。”
少佐瞳孔一缩。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林昭扣动扳机——
砰！
枪声未响——林昭早已卸下弹夹，这一枪，是虚张声势。
但少佐本能后退，林昭趁机扑向记忆仪，一枪击碎控制面板。
机器爆出火花，彻底瘫痪。
“走！”林昭拽起昏迷的沈砚舟，背在背上，冲向铁门。
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入，与日军交火。林昭背着沈砚舟，在枪林弹雨中穿行，终于登上接应的汽车。
车门关闭，引擎轰鸣。
他靠在座椅上，喘息未定，低头看向怀中人——沈砚舟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却在昏迷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我答应过你……要活着回来。”林昭轻声说，眼底泛红。
司机回头：“安全屋已准备好了。但沈先生伤势严重，必须立刻手术。”
“去吧。”林昭点头，“我守着他。”
车驶入暗巷，消失在晨曦之中。
三日后，法租界某处密室。
沈砚舟在剧痛中醒来。
他看见自己躺在简陋的床上，肩伤已被包扎，房间内弥漫着药味。窗边，林昭正低头翻阅一份文件——正是那日从通讯站窃取的“淞沪防线布防图”。
“你……”沈砚舟声音沙哑。
林昭立刻抬头，快步走来：“你醒了！太好了！医生说你再晚半小时，就救不回来了。”
沈砚舟望着他，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你疯了……你明明可以逃。”
“可我逃了，你就死了。”林昭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沉，“我不允许。”
沈砚舟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说……怀表逆时针……是什么意思？”
林昭心头一震。
他知道，瞒不下去了。
他缓缓起身，从贴身口袋中取出那枚残破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以诡异的方式，缓缓逆向转动。
“因为，”他望着沈砚舟，声音轻得像梦，“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2025年。而这枚表……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
沈砚舟瞳孔骤缩。
他望着那逆向转动的指针，望着林昭眼中深不见底的哀伤与真实，忽然笑了。
“我就知道……”他低语，“你不是凡人。你是时光的旅者，是命运派来，救我的人。”
林昭眼眶发热：“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沈砚舟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那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窗外，晨光破云。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你们正在上学的作者回来啦！还有感谢新手福利宝宝和话本编辑肉粽宝宝打赏，加更两章，还剩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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