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试探愈发频繁。有人在萧彻的饮食里下毒,被慕言凭借敏锐的嗅觉识破;有人散播流言,说萧彻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却被萧彻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慕言始终跟在萧彻身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替他挡下明枪暗箭。她见过他在朝堂上与百官唇枪舌剑,言辞犀利,寸步不让;也见过他独自一人时,对着一枚旧玉佩出神,眼底闪过片刻的脆弱。
那枚玉佩,她后来才知道,是萧彻母妃留下的。他母妃曾是宠冠后宫的宸妃,却在他五岁那年,不明不白地病逝了。自那以后,他在宫中便成了任人欺凌的对象,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靠自己一步步拼杀出来的。
“你说,这宫里的人,是不是都疯了?”一次深夜,萧彻处理完密函,忽然问站在一旁的慕言。
慕言愣了愣,答道:“为了权力,或许吧。”
萧彻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权力?我母妃从未争过,却还是死了。我只想守好我的筱浒军,守好魏国的边境,他们却偏要逼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慕言心上。她忽然想起自己前世,明明只想完成任务后安稳度日,却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原来无论在哪个时空,身不由己都是常态。
“统领若想,属下愿为利刃。”慕言低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彻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烛光下,“少年”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谄媚,只有一片赤诚。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慕言,这趟浑水,你本不必蹚。”
“属下是筱浒军的人,自然要跟着统领。”慕言语气坚定。
萧彻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药味很苦,他却面不改色。
变故发生在皇帝“病愈”后的一次宫宴上。
宴会上,太子突然发难,指责萧彻在边关克扣军饷,证据是几封所谓的“密信”。那些信模仿萧彻的笔迹,写得有模有样。
满朝文武哗然,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晦暗不明,显然是默许了太子的举动。
萧彻站在殿中,神色不变:“太子殿下,仅凭几封伪造的信件,就想定我的罪?”
“伪造?”太子冷笑,“这上面的笔迹,与你平日奏章上的一般无二,你还想狡辩?”
就在这时,慕言忽然上前一步:“启禀陛下,属下能证明,这些信件是伪造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个小小的亲卫,竟敢在金銮殿上插嘴?
皇帝皱眉:“你一个卑贱武夫,懂什么?”
“属下不懂文墨,但属下知道,统领每次写信,都会在末尾用特殊的墨水做一个记号,那记号极淡,非亲信不能察觉。”慕言朗声道,“这些信件上,没有。”
她的话让太子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萧彻还有这一手。
萧彻看向慕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陛下,慕言所言属实。可命人取我往日奏章比对。”
皇帝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让人去取了奏章。比对之下,果然如慕言所说,萧彻的奏章末尾,确实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淡色记号,而那些“密信”上,却没有。
太子的发难成了笑话,只能灰溜溜地坐下。
宫宴结束后,回府的马车上,萧彻看着慕言:“你何时发现那个记号的?”
“看统领写密函时,无意中发现的。”慕言老实回答。她前世的职业习惯,让她对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
萧彻沉默了。他设置那个记号,本是为了防备军中密函被篡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看似粗疏的“少年”,心思竟如此细腻。
“今日之事,谢谢你。”萧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真诚。
慕言摇摇头:“属下分内之事。”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说不清,道不明。
慕言忽然觉得,或许留在这深宫之中,留在这个人身边,也并非全是坏事。
而萧彻看着身旁“少年”清瘦的侧脸,忽然想起母妃曾说过的话:“真正的温暖,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沾满了鲜血和算计,或许,也能握住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