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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事故

风返初时

“以后!世上哪来那么多以后,我若不去,就再没有以后了,世道要教我,我天生不受—”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傍晚街头的静谧。

纪渝锦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她从口袋里摸出那部屏幕有些磨损的手机,眼神平静无波,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带着些许市井烟火气的声音,是她的母亲陈霞:“渝锦啊,你到家了吗?你小叔让我叫你快点回去吃饭了,菜都要凉了。”

纪渝锦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灯上跳动的数字,绿灯还有几十秒才会亮。她靠在冰冷的路灯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语气依旧平淡:“知道了,我马上到了。”

听筒里传来菜市场特有的嘈杂声,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能听出陈霞那边很热闹。陈霞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几分日常的絮叨:“初三了,学习要紧,你可得好好学习。我跟你说,你要是考不上高中的话,我是不会送你读职校的,你可得上点心……”

纪渝锦的目光落在远处川流不息的车辆上,眼神淡淡的,听着母亲的话,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绿灯终于亮了,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后才迈开步子向对面走去,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浅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缓和:“知道了。对了,我这次数学考了全班第一。还有,你们还没吃饭吗?”

陈霞那边顿了顿,传来一声略显疲惫的回应:“我才刚刚下班。”她没接纪渝锦那句“全班第一”的话茬,像是没听见似的。纪渝锦握着手机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极淡的涩意——是啊,她在差班,哪怕考了第一,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她抬起头,看着绿灯倒计时的数字“15、14、13……”,脚下步子快了些,初秋的风掠过她的衣角,带着几分凉意。路边的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落在积了薄灰的地面上。“入秋了,”纪渝锦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们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陈霞沉默了,只有隐约的风声和远处的车喇叭声传来。好一会儿,她才含糊地说:“今年啊,看情况吧,如果……”后面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淹没,纪渝锦还没来得及追问,右脚刚踏上人行道的砖石,身后就猛地炸开一声混着尖锐车鸣的惊叫:“小心——!”

纪渝锦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辆失控的轿车像一头脱缰的野兽,正朝着她的方向疯狂冲来。车灯刺得她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在瞬间收缩,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空白炸弹,所有思绪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响、路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所有的声音都像被一层厚厚的棉花包裹住,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手机里传来陈霞带着哭腔的寻问:“渝锦!?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轻得随时会被风吹散。

纪渝锦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向后倒去。落地的瞬间,剧痛像潮水般从全身每一个细胞里翻涌出来。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折断,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内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连绵不绝;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皮肉和血管,温热的液体顺着身体缓缓流淌,浸湿了她的衣角,也浸湿了身下冰冷的地面。

初秋的风此刻变得格外凛冽,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能听到自己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疼!好疼啊……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钻心的痛。内脏的破碎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里面搅动。断骨的锐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此刻的处境,那痛感尖锐得几乎要把她的意识撕裂。

好困……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好冷……寒意从骨头缝里一点点渗出来,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意识在疼痛、寒冷和困倦的三重夹击下,像被浓雾笼罩的航船,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彻底沉沦下去……

好暖和。

不是车祸后那种刺骨的冷,也不是濒死时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是一种裹着阳光的暖,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轻柔地把意识从混沌里托了起来。纪渝锦昏沉地想,是要死了吗?原来死亡不是冰冷的,是这样温温软软的,像小时候被陈霞抱在怀里的温度。

“渝锦?渝锦?”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轻颤的试探。是陈霞,纪渝锦几乎是瞬间就辨认了出来——那声音里藏着她听了十几年的、独有的温和调子,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比记忆里的更软,少了些后来被生活磨出来的疲惫和急躁,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

紧接着,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胳膊,指尖带着点薄茧,却异常轻柔地把她从柔软的沙发里扶了起来。纪渝锦想回应,想抬起手,可身体像被抽走了力气,沉重得不听使唤。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课间趴在课桌上补觉,明明听见上课铃尖锐地划破寂静,脑子已经清明地意识到“要上课了”,可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四肢像灌了铅,连动一下手指都要费尽全力。意识醒着,身体却沉在混沌里,挣扎着想起身时,连灵魂都像要从躯壳里抽离出去,只剩下一种漂浮的无力感,怎么也挣不脱那层无形的束缚。

“爸爸妈妈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哦。”

陈霞的声音再次传来,语调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哄小孩子才有的温柔,尾音还轻轻上扬,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纪渝锦的意识猛地顿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强烈的怪异——咦?好怪啊。陈霞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上了初中后,陈霞的话要么是絮叨的叮嘱,要么是关于学习的催促,连温柔都带着点急切,这样软乎乎的、哄小孩似的腔调,她已经快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过的了。

她攒了攒力气,努力想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却模糊得厉害,只能勉强透过眼缝,看见一片米白色的衣角,边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针脚有些歪歪扭扭,还是她小学时看着陈霞一针一线缝上去的,但这件衣服不是早就丢了吗。

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熟悉的气息。不是、清冷孤独的冷味,而是一种混合着阳光、洗衣液和淡淡栀子花香的气息——是陈霞最喜欢的那款洗衣液,以前常用的那种。纪渝锦的意识猛地清醒了几分,她下意识地转动眼珠,视线终于能勉强聚焦在周围的环境里。

身下是柔软的布艺沙发,米灰色的布料,扶手处还搭着一条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熊图案毛毯;头顶的吊灯是简约的吸顶灯,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旁边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等等……这个房子……

纪渝锦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她住的房子——那个房子虽然也是整洁明亮,却更紧凑些,客厅的沙发是深灰色的,茶几是简约的实木款,从未摆过这样的玻璃花瓶。可眼前的房子,却有些熟悉!

不对,不对!房子不对,陈霞的声音不对,刚刚扶着她的那双手也不对——那双手虽然带着薄茧,却比后来的更细腻,少了些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粗糙,自己的手也不对,更小了。

所有的不对劲像潮水般涌来,纪渝锦猛地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了沉重的眼皮。这一次,视线终于彻底清晰了——

眼前是熟悉的客厅,浅木色的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落地窗挂着米白色的纱帘,风轻轻吹过,纱帘微微晃动;沙发旁的边几上,还放着她小学时画的画,用磁贴贴在墙上,色彩鲜艳得刺眼。

这不是现在的家,这是小学的时候住的房子!是那个比后来的家更宽敞、布局更温馨,承载了她整个童年记忆!

大脑像是被骤然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一片空白。无数念头在混沌里翻涌,杂乱得像被揉成一团的线——难道这世界是假的?还是说,之前十几年的生活,那些争吵、疲惫、学习的压抑、车祸的剧痛,全都只是一场冗长又真实的梦?

不对,不对。纪渝锦用力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沙发巾,棉质的布料带着柔软的触感,清晰地传到神经末梢。这怎么可能是现实?这肯定才是梦,是她濒死时臆想出来的幻境。可下一秒,她又否定了自己——触感不对,沙发的软硬度、布料的纹理,都真实得过分;光线也不对,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手臂上,带着暖融融的温度,连光影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心慌。难道是那种能把人困在里面的、分不清真假的梦?可指尖触到的玻璃杯冰凉,空气中飘着的栀子花香清甜,连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无比真切,怎么看都不像是虚幻的梦境。

纪渝锦僵在原地,手脚都有些发凉。她不是没看过重生的小说,书里的主角总是能立刻接受现实,有条不紊地规划未来,可真到自己亲身体验时,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茫然和无措。大脑像被塞满了棉絮,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她需要时间,需要好好消化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她好像,真的回到了六年前。

她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茶几旁,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她走到厨房,打开一瓶矿泉水,清澈的水流哗哗落下,溅起细小的水花,落在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接了半杯温水,她捧着杯子走回沙发,慢慢坐下,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杯子里的温水冒着淡淡的热气,她时不时低头喝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着心底的慌乱。窗外传来聒噪的蝉鸣,一声声此起彼伏,带着盛夏独有的热烈;楼下隐约传来邻居们的说笑声,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和自行车的铃铛声,那些鲜活的声音透过窗户飘进来,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她笼罩在这真实的烟火气里。

纪渝锦猛地回过神来——对了,看时间。只要看一眼时间,就能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她记得,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父亲总会把那部旧手机留在茶几的抽屉里,让她无聊的时候玩。

她放下水杯,几乎是立刻就起身走到茶几旁,拉开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果然,一部银灰色的旧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屏幕上还贴着她小时候贴的卡通贴纸。她颤抖着指尖拿起手机,按亮屏幕——日期清晰地显示着,是六年前的夏天,七月中旬。

真的……她真的回到了六年前。

纪渝锦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日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热。她记得很清楚,这个时候,她刚跟着父母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即将上一年级。当时因为去的晚了,迟到了一会儿。那个班级里的同学大多是幼儿园就在一起的伙伴,彼此熟悉,只有她是插班生,怯生生地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陌生的面孔,手足无措。

可那时候的她,还不是后来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那时候#的纪渝锦,眼睛里带着光,爱说爱笑,会主动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招呼,会缠着陈霞讲学校的故事,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笑得眉眼弯弯。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收起了那些活泼,变成了现在这个安静、内敛,连跟母亲说话都带着疏离的自己。

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阳光正好,蝉鸣聒噪,空气里满是夏天的味道,她坐在六年前的客厅里,手里捧着温热的水杯,窗外是熟悉的烟火气。纪渝锦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指尖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一次,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纪渝锦握着水杯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无意识地飘向窗外——楼下不远处就是小区里的小公园,几棵高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浓密的枝叶间漏下细碎的阳光,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混着蝉鸣和远处隐约的笑声,织成一片盛夏独有的喧嚣。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公园,忽然顿住了。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女孩。鞋踩在青石板上,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整个人透着一股利落又鲜活的劲儿。

纪渝锦的心脏猛地一跳——是叶婷。

是她小学时最好的朋友。

记忆像被按下了开关,汹涌地翻涌上来。她记得叶婷总是这样,扎着清爽的高马尾,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是班里最活泼的女生。她们一起分享零食,一起在放学路上追着跑,一起在课桌上刻下彼此的名字,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后来……六年级那年,因为姐姐要回老家读初一,父母临时决定带她一起转学,仓促得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她甚至没来得及跟叶婷要联系方式,就跟着父母离开了这座城市,从此断了联系。那些年少时的约定,那些亲密的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岁月里,成了她后来想起时,心里隐隐的遗憾。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在她重生后的第一个下午,再次见到小时候的叶婷。

纪渝锦放下水杯,指尖还有些发颤。她想都没想,起身快步走到玄关,轻轻打开门,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楼道里铺着红色的地砖,墙面上贴着褪色的广告纸,楼梯扶手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楼,脚步有些急切,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恍惚——太久了,太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久到她几乎忘了,小时候的楼道是这样的模样,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出了单元门,风带着香樟树的清香扑面而来,吹散了她心头的混沌。她快步走向公园,脚下的运动鞋踩在草地上,软软的,带着青草的湿润感。离叶婷越来越近,她能清晰地看见叶婷正低头和身边的男孩说着什么,语气轻快,偶尔抬手比划两下,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动,鲜活得像一幅会动的画。

纪渝锦放缓了脚步,停在离她们不远的一棵香樟树下,远远地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叶婷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有惊喜,有酸涩,还有一丝不敢上前的胆怯——现在的叶婷,还不认识她。现在的她们,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树影里,目光紧紧锁在叶婷身上,连呼吸都放轻了。香樟树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光影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远处的蝉鸣依旧聒噪,可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不远处那个扎着高马尾的身影。

没看多久,叶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纪渝锦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躲进树影里。

可叶婷已经看见了她。

只见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女孩眼睛一亮,对着身边的男孩说了句什么,便迈开步子,噔噔噔地朝着她跑了过来。白色的运动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串轻快的音符,一步步靠近。

跑到纪渝锦面前,叶婷停下脚步,微微仰着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声音清脆又利落:“你好呀,我叫叶婷,你也是这个小区的吗?怎么从没见过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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