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攥着笔的手止不住发颤,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可他顾不上这些,只凭着记忆将清欢的叮嘱一字一句写下来。“鹿大哥,欢欢姐让你务必小心!有人要在两日之内害你,千万莫信陌生消息,还要查清身边眼线!”写到这里,他鼻尖一酸,想起清欢转身奔往京城的背影,又急忙添上一句:“欢欢姐担心你,已经独自去京城找你了,你一定要找到她,护她平安!”
信笺烘干后,他揣着信一路狂奔至庄外的鸽舍,颤抖着将信绑在信鸽腿上,对着鸽子低声祈求:“快些飞,一定要把信送到鹿大哥手里!”看着信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天际,他才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满心都是对清欢的担忧。
雾隐楼的书房内,鹿闻笙刚将从涉案官员处得来的供词整理妥当,一枚信鸽便落在了窗台上。他取下信笺展开,目光扫过“有人要害你”“清欢已去京城”时,瞳孔骤然紧缩,指节因用力攥着信纸而泛白。“她竟独自去了京城?”他猛地起身,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清欢平日里柔柔弱弱却格外执拗的模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焦灼感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快步冲出书房,翻身上马时,连马鞍的搭扣都险些扣错。“驾!”马鞭狠狠落下,骏马扬起前蹄,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沿途的树木飞速倒退,鹿闻笙紧蹙着眉,面具下的下颌线条绷得笔直,心里反复想着:清欢从未独自出过远门,京城局势复杂,她若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此时的清欢,早已没了最初奔逃时的力气。她徒步跑了近四个时辰,脚下的布鞋早已被磨穿,尖锐的石子划破了脚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夕阳渐渐沉落,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温热的风裹着尘土吹在脸上,让她本就眩晕的脑袋愈发沉重。
她扶着路边的老槐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也变得遥远。“鹿闻笙……再坚持一下……”她咬着牙,试图直起身继续往前走,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就在她即将栽倒在地的瞬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昏沉中,她仿佛看到一道玄色身影逆光而来,像破开黑暗的光。
“鹿闻笙!”清欢眼中骤然亮起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朝着那道身影奔去。
鹿闻笙远远便看到了那个踉跄的身影,心猛地一沉,急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着清欢奔去。他接住她的瞬间,便感受到怀中人的轻盈与滚烫,低头望去,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磨破的布鞋里渗出暗红的血迹,连带着脚踝都肿得老高。
“阿欢!阿欢!”鹿闻笙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背,面具下的眼神满是震惊与心疼。他从未想过,那个平日里连走快些都会喘气的姑娘,会为了给他报信,徒步跑这么远的路。怀中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鹿闻笙更是慌了神,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翻身上马时,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驾!”骏马再次疾驰,鹿闻笙一手稳稳托着清欢,一手攥着缰绳,目光紧紧落在怀中人的脸上,心里满是自责:若不是我让她留在静云庄,若我能早些收到消息,她何至于受这般苦?
回到雾隐楼,鹿闻笙抱着清欢直奔客房,刚踏进门便高声喊道:“快传医官!立刻!”守在楼里的暗卫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朝着医官的住处跑去。
医官赶来时,清欢已被安置在床上。鹿闻笙站在床边,玄色外袍上还沾着尘土,却丝毫不在意,只紧紧盯着医官为清欢诊脉。医官指尖搭在清欢腕上,片刻后缓缓起身,对着鹿闻笙拱手道:“公子莫慌,姑娘是过度劳累耗尽了体力,加之白日暴晒有些中暑,并无大碍。”
他顿了顿,从药箱里取出纸笔,一边写药方一边解释:“我开一副清暑益气的方子,用黄芪、白术补气,葛根、麦冬生津,再配上茯苓健脾祛湿,用水煎服,每日一剂,连服三日。另外,她足底的伤口需用金银花煮水清洗,再敷上止血生肌的药膏,避免感染。”
鹿闻笙接过药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对着医官拱手道:“多谢医官,劳烦你了。”待暗卫送医官离开后,他走到床边,轻轻坐在床沿,目光落在清欢苍白的脸上。他伸手拂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她滚烫的额头时,心里又是一阵抽疼——他想起当初在雾隐楼,他将半块平安扣递给她时,曾说过要护她周全,可如今,却让她为自己受了这么多苦。
这一夜,鹿闻笙没有离开客房半步。他按照医官的嘱咐,每隔一个时辰便用温水浸湿帕子,敷在清欢的额头上。看着她眉头微蹙的睡颜,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两人并肩查案的日子,直到天快亮时,才靠着床沿浅浅睡去。
第二日清晨,清欢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纱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额头上还敷着微凉的帕子。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转头望去,只见鹿闻笙靠在床沿上,双眼紧闭,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玄色的衣袍皱巴巴的,显然是守了她一夜。
“他竟真的照顾了我一夜……”清欢心里又暖又愧,暗自懊恼:都怪我太冲动,不仅没帮上忙,还让他这么担心,甚至耽误了查案。她轻轻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疲惫的脸颊,可指尖刚要触碰到他的皮肤,鹿闻笙便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清欢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觉。鹿闻笙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清欢脸上,见她依旧闭着眼睛,不由得皱紧眉头,低声嘀咕:“这都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醒?难道是医官诊错了?”他越想越急,起身就要喊人:“来人!来人!”
“哎!哎!别喊了!”清欢连忙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声音还有些沙哑。
鹿闻笙猛地回头,看到她醒着,眼中瞬间闪过惊喜,随即又被担忧取代。他蹲在床边,看着清欢,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责备:“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有多吓人吗?从静云庄到京城,好几公里的路,你不知道骑马或坐轿,偏偏要徒步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时,心都快跳出来了?”
清欢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更是愧疚,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当时太着急了,一想到有人要对你不利,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鹿闻笙看着她愧疚的模样,原本的责备瞬间消散,只剩下心疼。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柔和了许多:“罢了,你没事就好。”随即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把熬好的药和清淡的粥端上来。”
门外的暗卫应了一声,很快便端着药碗和粥碗走进来。鹿闻笙接过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清欢嘴边:“先把药喝了,有点苦,喝完再喝粥。”
清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热,乖乖地张开嘴,将药汁喝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可她心里却甜丝丝的——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危险,只要有鹿闻笙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