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决赛定在八月中旬,地点在上海。拿到通知那天,禾湛正趴在繁旧家的书桌上,对着一本厚厚的《全国数学竞赛真题集》唉声叹气。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阳光把他的影子钉在草稿纸上,和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重叠在一起。
“上海啊……”禾湛用铅笔在地图册上圈出目的地,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地名,“听说那儿的夏天特别热,而且杨繁哥和许言哥也在上海,我们要不要提前联系他们?”
繁旧刚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听到这话时动作顿了顿,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已经联系了。杨繁哥说可以住他们学校的招待所,离考场近,还能帮我们划重点。”
“真的?”禾湛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顺便在上海玩两天?我还没去过外滩呢!”
“先考完再说。”繁旧把毛巾扔给他,目光落在他摊开的草稿纸上。那页画着个复杂的空间坐标系,旁边用红笔标着“易错点”,显然是刚整理的笔记。但在笔记的角落,却画了个小小的简笔画:两个小人站在东方明珠塔下,手里各举着个冰淇淋,旁边标着“目标”。
繁旧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光顾着玩,决赛比省赛难多了,尤其是空间几何题,你上次模拟考还错了三道。”
“知道啦。”禾湛嘟囔着把简笔画涂掉,却在心里把“外滩”两个字刻得更深了些。他偷偷看了眼繁旧,对方正低头翻看杨繁发来的复习资料,脖颈处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看得他脸颊有点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刷题,笔尖却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出发去上海的前一天,林深寄来了个包裹。拆开一看,里面是本厚厚的错题集,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给繁旧和禾湛”,每一页都贴着便利贴,上面是他整理的解题技巧,有些地方还画着小小的坐标系,标注着“陈默以前总错这个”。
包裹里还有封信,林深说他在新学校适应得很好,数学成绩进步飞快,最近还加入了学校的竞赛小组,“等你们拿了全国奖,我就拿着这本题集去找你们炫耀”。
“他好像真的好起来了。”禾湛把错题集抱在怀里,像捧着个宝贝,“我们一定要拿奖回来,不然都对不起他写这么多字。”
繁旧看着信末尾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突然想起林深在天台上落寞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一定。”
去上海的高铁上,禾湛兴奋得没睡着。他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手里的草稿本上画满了沿途的地标:南京长江大桥被画成了一条倾斜的直线,合肥的天鹅湖被画成了个不规则的椭圆,到了苏州,更是画了个园林形状的坐标系,假山是原点,池塘是y轴,九曲桥是x轴,看得繁旧忍不住笑他“走火入魔”。
“这叫劳逸结合。”禾湛振振有词地把草稿本递给他,“你看这个,我把决赛可能考的题型都标在上面了,到了上海我们按这个复习,保准没问题。”
繁旧接过来看,发现他所谓的“题型”旁边,都画着对应的美食:函数题旁边画着生煎包,几何题旁边画着小笼包,压轴题旁边画着一大碗阳春面,旁边还写着“解出来就去吃”。
“吃货的本质暴露了。”繁旧把草稿本还给他,却在压轴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对勾。
杨繁和许言来高铁站接他们。许言穿着件浅灰色的T恤,手里举着个写着“繁旧&禾湛”的牌子,牌子边缘画着个简笔画的坐标系,看得出来是杨繁的手笔。看到他们出来,许言笑着挥了挥手,声音温和得像初秋的风:“这边!”
“许言哥!”禾湛跑过去,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是我们那儿的特产,叫羊角蜜,可甜了,你尝尝。”
杨繁拍了拍繁旧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背着的书包上:“陈默的题集带来了?”
“嗯。”繁旧点头,侧袋里的蓝色封皮露了出来,“想让他也看看上海。”
许言把他们领到学校招待所,房间不大但很干净,窗外就是片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个白色的凉亭,像坐标系里的一个点。“这几天就住这儿,”许言把钥匙递给他们,“食堂在那边,步行五分钟,我和杨繁下课了就过来陪你们复习。”
放下行李后,禾湛迫不及待地拉着繁旧去了外滩。傍晚的黄浦江面上波光粼粼,对岸的东方明珠塔亮着灯,像支巨大的铅笔,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画着无形的线。江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带着点潮湿的水汽,把所有的紧张和焦虑都吹散了。
“你看!”禾湛指着江面上的游船,“像不像我们草稿纸上画的动点?沿着y轴移动,轨迹是条抛物线。”
繁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游船确实在江面上划出了道优美的弧线。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个迷你的坐标系,和他书包上的挂件是一对,只是这只的星星嵌在y轴顶端,像在指引方向。
“给你的。”繁旧把项链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戴在禾湛脖子上,指尖碰到他后颈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
“这是……”禾湛摸着胸前的吊坠,眼睛里像落满了星星。
“杨繁哥说,全国决赛的奖牌是金色的,配银色刚好。”繁旧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等拿了奖,就把它换成奖牌挂。”
禾湛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蜻蜓点水,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好,我们一起换。”
江面上的游船还在缓缓移动,岸边的游客笑着拍照,晚风里飘着冰淇淋的甜香。繁旧低头看着禾湛,少年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胸前的坐标系吊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相遇和未来的故事。
他突然想起陈默笔记里的话:“最好的坐标系,是两个人的心紧紧交握。”
原来真的是这样。
回到招待所时,禾湛趴在床上,在草稿本上画了个新的坐标系。x轴是外滩的夜景,y轴是两人交握的手,原点处写着“上海”,旁边画了两个紧紧依偎的小人,脖子上都戴着坐标系吊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草稿纸上,像给这个坐标点镀上了层温柔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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