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寝殿内已点起烛火。付一笑懒懒靠在软枕上,看着凤随歌端着一碗清粥,小心翼翼地吹凉,送到她唇边。
“再吃一口,”他声音低沉,带着哄劝,“太医说了,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少用些。”
付一笑就着他的手勉强咽下,随即又蹙起眉,压下喉间泛起的酸意。自她有孕已三月,这害喜的症状非但没减轻,反而愈发缠人。
凤随歌放下粥碗,大手轻柔地覆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眉头拧得比她还紧:“这小家伙,还没出世就这般折腾你。待他出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付一笑被他这带着醋意又认真的模样逗笑,握住他的手:“胡说些什么。想我唐唐第一神射手,战场上杀敌无数,什么伤痛都忍得竟被这害喜闹得如此难受”她引着他的掌心在自己腹间轻轻移动,眼神温柔,“他在这里呢。”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让凤随歌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屏息凝神,仿佛在聆听世界上最重大的军情。
“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他有些沮丧地抬头。
“才三个月?”付一笑失笑,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发间轻轻梳理。
凤随歌却不以为然,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对着她腹间低语:“小家伙,你乖乖的,别让娘亲太辛苦,听见没有?”
看着他这般郑重其事地与尚未成型的孩子交谈,付一笑心头暖流涌动。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带着几分笨拙的虔诚,做着看似最“无用”的事。
又过了月余,付一笑的孕肚已微微隆起,害喜的症状总算减轻,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日午后,她见窗外阳光正好,一时手痒,便取了惯用的长弓走到院中,想活动下手脚。
她刚拉开弓弦,还未搭箭,一道身影便如疾风般掠至身旁。凤随歌轻轻按住她的手,将弓取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紧张:“一笑,不可。”
“我只是松松筋骨,又不费力。”付一笑无奈。
“那也不行。”凤随歌将她扶到廊下坐着,自己却转身拿起那把弓,在她面前三步远处站定,做出标准的挽弓姿势,“你看,是这样吗?姿势可对?”
付一笑看着他刻意模仿自己往日风采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凤随歌,你这是做什么?”
“我替你练。”他答得一脸理所当然,依旧维持着那僵硬的姿势,“你看着就好,过过眼瘾。力道、手感,我练了,就等于你练了。”
付一笑笑倒在一旁的软榻上,阳光洒在她洋溢着幸福笑意的脸上。她抚着微隆的小腹,心道:孩子,你爹爹怕是这世上最紧张的男子了。
夜里,付一笑时常会因为抽筋而醒来。每当她稍有动静,身侧的凤随歌总会立刻惊醒,二话不说便坐起身,将她的小腿轻轻放在自己膝上,手法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熟练,耐心地为她揉按,直到她眉头舒展,重新入睡。
有时她半夜饿醒,刚一动弹,他便会迷糊地凑过来问:“想吃什么?我去弄。” 哪怕是寒冬腊月,他也会亲自去小厨房,或是温着嬷嬷备好的点心羹汤,或是手忙脚乱地下一碗简单的面,再端到床前,看着她吃下。
这晚,付一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平稳心跳,忽然轻声开口:“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凤随歌不假思索地回答:“女孩。像你一样的女孩。”
“为何?”
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蹭她的发顶:“夙沙有戏阳,有我们未来的谋划。而我,只想要一个缩小版的你。我会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护她一世无忧无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只要想到你我要经历生产之险,我便…一笑,我们只要这一个,好不好?”
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握住他宽厚的手掌,与自己十指相扣。
“睡吧,”她柔声道,“我和孩子都困了。”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凤随歌的手,始终小心翼翼地护在付一笑的腹间,仿佛守护着整个世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