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付一笑刚踏入王府庭院,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太安静了。平日这个时候,要么是凤随歌在考校儿子功课,要么是那父子俩在院中切磋武艺,绝不会这般悄无声息。
她心下疑惑,径直走向凤宸的书房,不见人影。又转向凤随歌常待的演武厅,也是空无一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她拉住一个步履匆匆、面色古怪的侍女:“凤随歌和小殿下呢?”
侍女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指向后院方向:“好…好像在后院…假山那边…”
付一笑眉头一蹙,立刻快步向后院走去。越靠近假山,越能听到一阵压抑的、属于孩童的兴奋低呼,以及凤随歌那带着得意洋洋的低声指导:
“对!宸儿,就是那里!手要稳,心要细…看见那点金光没有?对,轻轻挑出来…”
什么金光?付一笑心头警铃大作,她悄无声息地绕到假山后,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气血上涌,柳眉倒竖!
只见她那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夫君,此刻正毫无形象地挽着袖子,趴在一个假山洞口,而他们年仅七岁的宝贝儿子凤宸,半个身子都探进了那黑黢黢的洞里,小手里还攥着一根细长的小树枝,正小心翼翼地往外扒拉着什么。父子俩的头上、衣襟上,都沾着些许草屑泥土,旁边放着的一个小瓷碗里,赫然已经有小半碗金澄澄、粘稠稠的——蜂蜜!而几只被“抄了家”的野蜂正愤怒地围着他们嗡嗡打转!
“凤!随!歌!”付一笑这一声怒喝,堪比惊雷炸响。
正全神贯注“作案”的父子俩吓得同时一哆嗦。凤宸“哎呀”一声,手里的树枝掉在地上。凤随歌更是做贼心虚,猛地回头,看到妻子面沉如水、眼冒怒火的模样,瞬间魂飞魄散。
“一…一笑!你…你回来啦?”他慌忙站起身,试图用高大的身躯挡住那个“犯罪现场”和“作案工具”(小瓷碗),脸上堆起极其勉强的笑容。
付一笑根本不看他,目光直接锁定儿子:“宸儿!你给我过来!”
凤宸小脸一白,知道自己闯祸了,磨磨蹭蹭地从假山洞里退出来,小手脏兮兮的,还沾着蜜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娘亲…”
付一笑一眼就看到儿子额角有个微红的点子,像是被蜂蜇过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也足够让她心头火起。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冰刀般射向那个罪魁祸首:“凤随歌!你长本事了啊!带着儿子掏蜂窝?!他还是个孩子!被蜂群围攻了怎么办?蜇伤了怎么办?你…你简直欠打!”
她说着,目光再次扫视四周,精准地锁定在廊下侍女手中那柄崭新的、羽毛鲜艳的鸡毛掸子上。她几步上前,一把夺过,指着凤随歌:“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父道尊严’!”
凤随歌见势不妙,也顾不得王爷威仪了,拔腿就跑:“夫人!夫人息怒!听我解释!是宸儿说没见过蜂巢什么样,我就带他…哎哟!”
鸡毛掸子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抽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
“没见过你就带他掏?!你不会找本书给他看吗?不会让侍卫去取个废弃的蜂巢来吗?凤随歌,你脑子里装的是蜂蜜吗?!”付一笑边追边骂,身手矫捷,丝毫不逊于在战场上。
“我错了我错了!一笑,轻点!疼!”凤随歌抱着头在庭院里绕着石桌逃窜,场面极其“惨烈”。“宸儿,快!快帮父王求求情啊!”
凤宸看着被娘亲追得满院子跑的父王,又看看手里还黏糊糊的蜂蜜,小脑袋瓜转了转,突然举起那小半碗“战利品”,跑到付一笑面前,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别打父王了!你看,这是父王和宸儿给您采的蜂蜜!可甜了!父王说,娘亲操劳,喝了蜜水最润!”
正准备下一记鸡毛掸子的付一笑,动作瞬间僵住。她看着儿子那双酷似凤随歌的、充满真诚和一点点小狡猾的眼睛,再看看碗里那金灿灿的蜂蜜,以及那个躲在远处、偷瞄这边、一脸“我知道错了但我也是为了你好”表情的丈夫,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温水,“噗”地一下,只剩下了无奈的青烟。
她放下鸡毛掸子,蹲下身,掏出手帕仔细擦着儿子脏兮兮的小手和额角的红点,语气软了下来:“傻孩子,多危险啊。”她抬头,瞪了凤随歌一眼,“还有你!下不为例!今晚罚你给我和宸儿读十本…不,二十本兵书!”
凤随歌如蒙大赦,立刻凑过来,腆着脸笑:“读!一定读!夫人说读多少本就读多少本!”他趁机拉住付一笑的手,“一笑,别生气了,这蜜…现在能泡水喝了吗?忙活一下午,怪渴的…”
付一笑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用力戳了下他的额头:“你呀!带着儿子胡闹,还有脸渴!”
凤宸看着父母重归于好,也开心地笑起来,举起小碗:“父王,娘亲,喝蜜水!”
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给这场鸡飞狗跳的“蜂窝风波”涂上了一层温暖甜蜜的底色。至于那柄崭新的鸡毛掸子…嗯,大概会成为王府家法史上,出场迅猛却“战绩”寥寥的传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