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魇之兽一战,两人皆受创不轻。
杀生丸凭借强大的妖力根基,调息数日后,外伤与紊乱的妖气便逐渐稳定。但桔梗的情况却棘手得多。
陶土烧制的身体,一旦出现裂痕,便无法像血肉之躯那样自行愈合,只会随着灵力的运转而缓慢恶化。
那道被自身执念冲击出的裂痕,如同精美的瓷器上的瑕疵,虽不致命,却时刻消耗着她的灵力,并带来隐隐的崩坏感。
这一日,桔梗在尝试凝聚一支破魔之箭时,手臂上的一道裂痕突然蔓延,险些让弓箭脱手。她闷哼一声,脸色愈发苍白。
杀生丸静立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金色的瞳孔扫过桔梗手臂上那刺目的裂痕,沉默片刻,开口道:“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桔梗放下弓,轻轻抚过裂痕,语气带着一丝无奈:“陶土之身,便是如此。除非能找到特殊的材料修补,否则终将归于尘土。”
她望向冥道更深处的黑暗,若有所思,“我曾在一卷古老的巫女典籍中见过记载,冥界深处有冥河,河底沉积着一种‘冥道之泥’。
相传是远古冥道之主用以建造祭祀神坛之物,蕴含奇特的阴阳调和之力,或许……能修补我这非生非死之躯。”
“冥河?”杀生丸微微挑眉,“何处。”
“典籍记载模糊,只知在冥道极深处,河水能侵蚀一切力量,无论是妖力还是灵力,入水即消。”
桔梗看向杀生丸,摇了摇头,“那里太过危险,况且寻找希望渺茫。不必为我涉险,杀生丸少爷。这是我的宿命。”
杀生丸却并未理会她的劝阻,只是淡淡道:“指路。”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桔梗微微一怔,从他金色的眼瞳中,看到了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她忽然明白,对于这位高傲的大妖而言,既然认可了她是“同路人”,那么在她失去行动能力之前,他便不会坐视不理。
这并非出于温情,而是他行事准则的一部分——不容许同伴(尽管他可能不会承认这个词)因可解决的原因而掉队。
“……既然你坚持。”桔梗不再多言,根据记忆中典籍的描述,结合对冥界气息的感应,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路途比想象中更遥远且险恶。
越靠近冥河方向,周围的亡灵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死寂和空间的不稳定。
时常有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消失,吞噬一切。
两人不得不格外小心。
数日后,一条望不见对岸的黑色大河,横亘在眼前。
河水漆黑如墨,粘稠沉重,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没有一丝波澜,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河岸两边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寸草不生。
最令人心悸的是,靠近河岸,杀生丸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妖力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运转滞涩。
桔梗的灵力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
“就是这里了。”桔梗站在岸边,感受着那能消融力量的可怕气息,眉头紧锁,“冥河之水,名不虚传。一旦踏入,便会失去所有力量,与普通魂魄无异。杀生丸少爷,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杀生丸没有回答。
他走到河边,凝视着漆黑的河水,突然伸手,将一根指尖探入水中。
瞬间,指尖覆盖的妖力如同冰雪消融,一股刺骨的冰寒和虚弱感传来。
他迅速收回手,指尖已然有些麻木。
果然厉害。但他杀生丸决定的事,从无半途而废之理。
“在此等候。”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没有看桔梗一眼,便在她惊愕的目光中,纵身跃入了那漆黑的冥河!
“杀生丸!”桔梗失声惊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被河岸无形的力量屏障阻隔。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被漆黑的河水吞没,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担忧。
她万万没想到,杀生丸竟会为了给她寻找修补身体的泥土,如此毫不犹豫地踏入这绝险之地!
河水冰冷刺骨,远超想象。
一入水中,杀生丸便感觉周身妖力瞬间消失殆尽,强大的力量感被一种久违的、属于普通生命的脆弱感所取代。
沉重的河水挤压着他,无边的黑暗吞噬着视线,只能凭借卓越的目力勉强看清方圆数米。
更可怕的是,河水中蕴含着强烈的死寂意念,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诱惑他放弃挣扎,沉沦于此。
他屏住呼吸,凭借强韧的肉体力量,奋力向河底潜去。
河底并非淤泥,而是坚硬的黑色岩石,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沉积物。
他需要找到那种特殊的“泥”。
时间一点点过去,杀生丸的胸腔开始感到窒息的压力。
在这无法动用妖力的环境中,他的体力消耗极快。
就在他感到极限将至时,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区域——一种略带弹性、触手温润(相对于河水的刺骨冰寒而言)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