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恶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林婉萤此刻压抑的心跳。她手里捏着一张叠得整齐的错题整理纸，指尖反复摩挲着纸边，把原本挺括的边角揉得发皱——这是她熬夜整理的数学错题集，每一道题都写了三种解题思路，甚至在易错点旁边画了小小的笑脸提醒，只希望能让冮叶对她少一点厌烦。

上课铃响前的最后一分钟，林婉萤深吸一口气，趁着冮叶低头刷题的间隙，将错题集轻轻推到他的桌角。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冮叶同学，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错题，你看……或许对你有帮助。”

冮叶刷题的笔尖猛地顿住，墨汁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团刺目的黑。他甚至没低头看那本错题集，只是侧过脸，黑眸里的厌烦像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地扎向林婉萤，语气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林婉萤，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婉萤的心上。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指僵在半空，连呼吸都忘了。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带着好奇和鄙夷，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我只是想帮你……”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像风中摇曳的残烛，几乎要熄灭。

“帮我？”冮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整理的破东西也好意思拿给我？别用你的垃圾浪费我的时间，行不行？”

“垃圾”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把林婉萤所有的努力和心意都割得粉碎。她看着那本写满字迹的错题集，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底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让它掉下来——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更狼狈。

冮叶看都没看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抓起那本错题集，当着她的面，“撕拉”一声，将纸页撕成了两半。碎纸落在地上，像一片片破碎的雪花，也像林婉萤此刻的心。

“我说过，别烦我。”他将撕碎的纸团狠狠砸在林婉萤的桌角，纸屑飞溅到她的手背上，带着冰冷的触感。他的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做这些没用的事，我就会对你改观？做梦。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让林婉萤瞬间僵在原地。她看着冮叶冷硬的侧脸，看着地上破碎的纸屑，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课本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想不通，为什么她拼尽全力对他好，他却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甚至要用这么伤人的话来刺她。她不奢求他喜欢自己，只求他能稍微温和一点，哪怕只是无视她，也好过这样赤裸裸的厌恶。

上课铃尖锐地响起，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林婉萤才慌忙低下头，用课本挡住自己通红的眼睛，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身边的冮叶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拿起笔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晰而冷漠，仿佛刚才撕碎的不是她的心意，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这节课，林婉萤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冮叶的话——“你是不是有毛病”“垃圾”“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让她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下课铃一响，林婉萤立刻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她跑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蹲在一棵老槐树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秋风卷起落叶，落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却远不及她心里的一半冷。

她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偷偷拍下的冮叶的侧脸——那是她上次在自习室，趁他认真刷题时偷拍的。照片里的他，眉眼清俊，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温柔得让人心动。可现实里的他，却对她如此残忍。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啊……”她抱着膝盖，眼泪浸湿了校服的布料，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哭了很久，直到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林婉萤才慢慢擦干眼泪。她知道，哭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更狼狈。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眼神里渐渐多了一丝固执的光芒——哪怕他这么讨厌她，哪怕他把她的心意踩在脚下，她还是喜欢他。

喜欢他认真刷题时的专注，喜欢他解出难题时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甚至喜欢他皱着眉不耐烦的模样。这份喜欢，像一颗在心底生根发芽的种子，哪怕被狂风暴雨摧残，也依旧顽强地生长着。

下午的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林婉萤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冮叶的身影。他正在和同学打篮球，汗水浸湿了他的校服，额发贴在额头上，却依旧挡不住他耀眼的模样。每一次投篮，每一次奔跑，都让林婉萤的心跳加快几分。

忽然，冮叶在奔跑时不小心崴了脚，踉跄着倒在地上。周围的同学立刻围了上去，林婉萤也慌忙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

“冮叶同学，你没事吧？”她蹲在他身边，想要扶他，却被他猛地推开。

冮叶抬起头，脸色因疼痛而有些苍白，可看向她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忍着疼痛，咬牙说道：“别碰我！看到你就烦，离我远点！”

林婉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担忧瞬间被冰冷的失望取代。她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他的话，却让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默默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其他同学扶着冮叶一瘸一拐地离开。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里。她站在原地，看着冮叶渐渐远去的背影，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她知道，他对她的讨厌，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喜欢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哪怕每一次靠近，都会被他伤得遍体鳞伤。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林婉萤慢慢走回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冮叶空着的座位，心里充满了酸涩。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重新开始整理错题。这一次，她没有画笑脸，也没有写多种解题思路，只是默默地写着，一笔一划，认真而固执。

她不知道这份单向的喜欢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她知道，只要心里的这份喜欢还在，她就不会放弃——哪怕他永远都不会喜欢她，哪怕他永远都这么讨厌她。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色慢慢笼罩了校园。林婉萤看着自己整理好的错题集，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带着苦涩的笑。她把错题集放在冮叶的桌角，轻声说道：“冮叶同学，希望你脚伤快点好……”

说完，她拿起书包，慢慢走出教室。走廊里的灯光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孤独的风景，映在这个深秋的夜晚里。而那本放在桌角的错题集，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明天被再次撕碎，或是被彻底无视——就像她对他的喜欢，卑微而执着，却从未被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