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尖还沾着旧软面抄的纸毛,那本子快被他写满了,里面是他偷偷记录的各种“灵异见闻”——从老胡同的怪响,到废弃工厂的影子,铅笔字歪歪扭扭,却被他视若珍宝。此刻,他正趴在书桌上,用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往本子里添新的涂鸦,桌角零散放着几本封面泛黄的旧书,《民间异闻》的纸页都卷了边。
“砰!”
卧室门被踹开的力道震得墙皮簌簌掉灰。林野抬头时,父亲林建军的脸在昏黄灯光下绷得像块铁板,手里攥着他那本写满“胡话”的软面抄,纸页被揉得皱巴巴。
“整天写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林建军把本子往地上一摔,硬壳封面砸在地板上,闷响像重锤敲在林野心上,“你妈走得早,我供你吃穿,不是让你疯疯癫癫的!”
林野慌忙站起,膝盖撞得书桌“咚”一声,那支没水的圆珠笔“啪嗒”滚到地上,笔帽都摔飞了。“爸,这不是疯……”
“不是疯是什么?”林建军上前一步,手指戳在他胸口,力道重得让他踉跄后退,“邻居说你又往山上跑——林野,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林野张着嘴,却发不出声。他只是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想把它们记下来而已。直到父亲转身,抓过他手边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把软面抄、那支摔飞笔帽的圆珠笔一股脑塞进去,拉链拉得太急,布料都扯出了线头。
“滚!这家里容不下你了!”
门“砰”地关上,锁扣“咔嗒”一声,像道惊雷炸在林野耳边。他伸手拍门,手掌撞在冰冷的门板上,雨丝混着温热的液体从手腕滑落——是眼泪还是雨水,他已经分不清。
雨下得很大,砸在柏油路上噼里啪啦响。林野抱着那个唯一的帆布包,里面只有软面抄和圆珠笔,连件厚外套都没来得及拿,身上单薄的T恤和牛仔夹克很快被淋透。街灯昏黄,像快熄灭的烛火,勉强照亮脚下泥泞的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帆布鞋灌满了泥,每一步都“咕叽”作响。没地方去的绝望里,“兽神山”三个字猛地钻进脑海——老人们说,那山夜里会有光。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百倍。没有台阶,只有被雨水冲得滑溜溜的泥土和碎石,他走几步就滑一下,手掌被石头划破了也没察觉,只觉得刺骨的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帆布包里的软面抄和圆珠笔越来越沉,他把包抱在怀里,那支没帽的圆珠笔硌着肋骨,却不敢松手——这是他现在仅有的“家当”。
不知走了多久,山坳里突然漏出一道橙红色的光。
山洞。
林野心跳骤快——白天来的时候没见过这山洞,而且那光……是火!
他扶着岩壁挪到洞口。山洞不深,石台上,一堆篝火正静静燃烧,火苗舔舐着干树枝,把岩壁映得暖黄。
可山洞里,什么人都没有。
泥地被火烤得干干的,却没半个脚印;没有行李,没有引火的工具,甚至连人停留过的痕迹都找不到。这火像凭空出现的,安安静静烧着,驱散寒意,却透着诡异。
林野皱着眉又望了望洞外,雨还在下,山路泥泞,别说人,连野兽踪迹都少见。谁会在荒山里的隐蔽山洞生火,又凭空消失?
理智喊他快逃,可身体冻得发僵,牙齿打颤的声音自己都听得见。他犹豫半天,还是抵不过寒冷,咬着牙挪进了山洞。
篝火的热量扑面而来,暖得他几乎落泪。他把湿透的帆布包放在地上,掏出软面抄和圆珠笔,想看看本子有没有泡坏,手指却因寒冷僵硬得捏不住笔。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攥住他的后颈!
林野甚至没来得及尖叫,那力量像铁钳,带着非人的冰冷与粗糙,狠狠一甩——
“啊——!!!”
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在山洞里撞出刺耳回音。身体失重的恐惧瞬间攫住他,他下意识去抓,却只抓到一把滚烫的灰烬,接着整个人像被扔进无底黑洞,飞速下坠。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风声在耳边尖啸,他拼命想睁眼,却只看见一点迅速缩小的橙红色火光,然后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失重的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