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摔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在凌晨三点被清洁工发现。瑶站在警戒线外,浑身抖得厉害,凌晨的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皮肤,留下战栗。警察问询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只看见地上那只用白粉笔勾勒出的扭曲人形,还有旁边一小滩尚未完全清理的、暗褐色的血渍。
是自杀。初步结论就这么轻飘飘地定了下来。压力太大,有抑郁倾向,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顶楼只找到她一个人的脚印。一切证据都指向她自己跳了下来。
可瑶不信。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几个小时前,医院病房里那骇人的一幕。
她接到林薇气若游丝的电话赶去,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林薇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脸上没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紧紧攥着她的手,还带着一点将熄的火焰般的力量。
“不是意外……之前的都不是……”林薇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眼神涣散,却死死钉在瑶的脸上,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它……它认准我们了……”
瑶又慌又怕,想抽手去叫医生,林薇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另一只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抬起,食指沾了沾自己嘴角渗出的血——那血的颜色深得发黑。她目光下移,死死盯住瑶摊开的右手掌心,然后用那沾血的指尖,在上面缓慢而用力地画了下去。
冰凉的,粘腻的触感。一个扭曲的、从未见过的图案,像一只臃肿的蜘蛛,又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烙印在她掌心。
画完最后一笔,林薇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神里的光急速消散,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嘴唇翕动:
“下一个……就是你……”
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掌心那血色的符号刺眼无比。她冲出病房,在走廊的水龙头下拼命搓洗,水流哗哗,冲散了血迹,留下淡淡的红痕,可那符号的轮廓,却像是渗进了皮肤纹路里,隐隐约约,怎么也去不掉。
警察来做笔录,公事公办的态度。她激动地说起林薇的遗言,摊开掌心给他们看。负责的警官姓张,看起来经验丰富,只是扫了一眼她那只有些发红的掌心,语气平淡:“苏小姐,请节哀。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林女士之前确实有精神科就诊记录。这种情况下,病人的臆想……”
“那不是臆想!”瑶几乎是在尖叫,“她画了这个!她说下一个是我!”
张警官叹了口气,合上记录本:“我们会综合考虑所有信息。但目前现场证据很明确。这个……”他指了指她的手,“可能是她意识不清下的无意识行为。”
无意识行为?瑶看着掌心,那隐隐的轮廓仿佛在发烫。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和林薇合租的公寓。一切都保持着林薇出门前的样子,沙发上还随意扔着她常穿的那件针织开衫。瑶瘫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膝盖,无尽的疲惫和恐惧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抬起头。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林薇不会自杀,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是关于那个“它”吗?
她冲进林薇的卧室,开始翻找。抽屉,书架,床头柜……手指触到一个硬壳笔记本,是林薇的日记。她急切地翻开,最近的几页字迹潦草,充满了混乱和恐惧。
“又梦到了……那东西没有脸……总是在后面……”
“调查有进展了,老城区,槐安路那栋废弃的宅子……也许一切源头都在那里……”
“它发现我在查了……我感觉到了……有东西在看着我,无处不在……”
“下一个会是谁?我?还是瑶?我们当初不该好奇……”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槐安路……废弃宅子……瑶的心跳如擂鼓。她们几个月前确实一起参加过一个所谓的“城市怪谈探险”,去过一些传闻闹鬼的地方,那栋废弃的老宅就在其中。当时只觉得阴森,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警局打来的。张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苏小姐,我们调取了案发大楼周边所有可能的监控角度,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方便的话,请你来局里一趟。”
瑶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监控室里,光线昏暗。屏幕上是公寓楼侧后方一个私人店铺安装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角度有些偏,但恰好能拍到楼体的一部分。时间戳显示在林薇坠楼前几分钟。
画面里,顶楼边缘,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了,是林薇。她摇摇晃晃,站在女儿墙边,动作僵硬。
“看这里。”技术警员将画面放大、降噪,焦点集中在林薇的身后。
模糊的影像变得更加粗糙,但能看清,林薇的背后,空无一物的天台地面上,就在她双脚即将离地的瞬间——两只苍白、模糊的手影,凭空显现了出来!
那双手的轮廓很不清晰,像是蒙着一层雾,但能分辨出修长的手指的形状。它们就那样从林薇背后的虚空中悄然探出,一只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后心,另一只则似乎搭在了她的肩胛骨上,做了一个轻柔却无比明确的——向前推送的动作!
下一秒,林薇的身影骤然从楼顶消失。
瑶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不是自杀!根本没有什么凭空的手,那推送的动作……她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那淡红色的符号在监控屏幕的冷光下,似乎微微凸起,像一只真正闭着的眼睛,随时会睁开。
“这……这怎么解释?”她声音发颤地问。
张警官眉头紧锁,表情极其严肃:“画面太模糊,不排除是光影巧合,或者某种拍摄缺陷形成的错觉。我们已经送去请更专业的技术部门分析。但在得出科学结论前,苏小姐,请你务必……”
瑶已经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了。她死死盯着那定格的画面,盯着那两只凭空出现、完成谋杀的苍白手影。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恐惧感攫住了她,比林薇死前的预言更甚。
它来了。而且,正如林薇用生命画下的那个符号所预示的——它确实,认准她了。
掌心那个符号,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细微的、被针扎似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