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蛊晶砂”融入心脉的瞬间,带来的不仅是极致的痛苦,更仿佛在百里奕凡濒临破碎的意识深渊中,投入了一颗七彩的、散发着奇异生机的石子。
这生机与“寂灭龙煞”的毁灭性能量在她体内激烈冲撞,使得她的神魂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介于湮灭与新生的临界状态。在这种状态下,那模糊阴阳界限的“魂河”景象,再次于她混乱的识海中浮现!
迷蒙的灰雾,潺潺的水声。
那艘破旧的引魂小船再次无声滑来,船头戴着斗笠的佝偻老爷爷依旧沉默。而旁边,提着木桶、笑容慈祥却诡异的老婆婆也再次出现。
“孩子,又来啦?”老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诱惑,她舀起一勺热气腾腾、香气诡异的汤水,递向百里奕凡意识凝聚的虚影,“喝了它吧,喝了就再也不疼了,忘了这一切,多好啊……”
那汤香仿佛带着魔力,穿透了肉身的冰封与神魂的剧痛,直接作用于她最深的疲惫与绝望。放弃吧,太痛苦了,喝了就能解脱……这样的念头如同毒草般疯狂滋生。
百里奕凡的意识虚影颤抖着,看着那碗能忘却一切的汤,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下,那碗汤的诱惑力被放大了千百倍。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朝着那碗汤抬起……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碗沿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越、焦急、蕴含着无上安定力量的女子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仙籁,猛地穿透了灰雾,清晰地响彻在她的识海:
“奕凡!紧守灵台!那是迷魂汤!别喝——!”
是风淼道长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灰雾识海都荡漾起来!也瞬间将百里奕凡从那致命的诱惑中惊醒!
她猛地缩回手,意识虚影剧烈波动,看向那老婆婆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警惕。
那老婆婆脸上的慈祥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她与那摆渡的老爷爷,连同小船与汤桶,再次缓缓沉入灰雾深处,消失不见。
识海中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现实中,静室内。
风淼额角见汗,刚才那一声蕴含了她精纯道元的清心叱咤,对她消耗也是不小。她紧紧盯着百里奕凡,看到她冰封的身体虽然依旧因为体内的争夺而微微痉挛,但之前那丝逸散的、趋向于“放弃”的魂魄波动,终于被强行拉了回来!
“好险……”苗疆女子也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差点就自己走进鬼门关了!这小丫头,意志力倒是顽强得很!”
禾月紧紧握着百里奕凡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风淼看向苗疆女子:“接下来……”
“接下来,就看‘同心蛊’和那‘寂灭龙煞’谁更能熬了!”女子眼神锐利,“我们只能从旁辅助,稳住她的心神和肉身,真正的战场,在她自己体内!”
往生斋这边的紧急救治惊心动魄,另一边,百里奕凡的父母——百里镜鸳与红念,也通过某种家族特有的血脉感应(或许是女儿生命垂危引发的剧烈波动),察觉到了不妙。两人心急如焚,却又深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直接介入那种层面的争斗。
红念猛地想起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个说法——若遇子孙后代遭逢大难、魂魄不稳时,可于祠堂焚香祷告,以血脉为引,或能惊动已故先祖英灵,得其庇佑一二。
“快去祠堂!”红念拉着百里镜鸳,冲进了家中那间供奉着百里家列祖列宗牌位的静室。
两人点燃最好的线香,跪在蒲团上,对着牌位连连叩首,红念更是带着哭腔将女儿危在旦夕的情况诉说了一遍,祈求先祖显灵,护佑凡凡渡过此劫。
香烟袅袅,直上青冥,带着父母至诚的祈愿与焦灼,穿透了某种界限。
……
而此时,在百里奕凡混乱的识海与外界玄冰阵法的夹缝之中,她的意识处于一种极其奇特的状态。
在风淼的及时喝止与“同心蛊晶砂”带来的剧烈刺激下,她确实恢复了一丝清醒,不再浑浑噩噩。但她的魂魄,却仿佛被卡在了那条阴阳交界线上!
一只脚,仿佛踏在冰冷死寂的冥土,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无尽吸引与安眠的诱惑。
另一只脚,却还牢牢扎根在生机勃勃的阳世,能隐约听到禾月的哭泣、感受到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厮杀。
进不得,退不能。
在这种极致的矛盾与拉扯中,百里奕凡那混不吝的乐天性子,或者说是一种濒临崩溃下的诡异豁达,再次发挥了作用。
“妈的,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她看着脚下模糊的界限,看着一边灰暗死寂、一边光影流转的景象,忽然把心一横!
反正暂时也回不去,干站着多无聊!
于是,在这生与死的边界线上,百里奕凡那恢复清明的意识虚影,竟然摆动双臂,扭动腰肢,就在那儿蹦蹦跳跳地……跳起了舞!
不是戏曲里优雅的身段,也不是KTV里的群魔乱舞,而是一种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带着几分宣泄、几分自嘲、几分“爱咋咋地”的诡异舞步。她一会儿朝着冥界那边做个鬼脸,一会儿又朝着阳世方向挥挥手,仿佛在跟两边打招呼,又像是在嘲笑这荒诞的命运。
这景象,若是被旁人看到,定然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却似乎真的以某种方式,在这片模糊的领域里,传递出了独属于她百里奕凡的、鲜活而强烈的存在信号!
就在她跳得“兴起”之时——
一股温和却磅礴、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力量,突然从冥界那边的深处弥漫而来。灰雾向两旁散开,一位身着古朴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中透着威严的老者,在一个穿着类似古代官服、手持引魂灯的虚影引导下,缓缓踏步而来。
老者看着在边界线上“翩翩起舞”(实则动作滑稽)的百里奕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抚须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宠溺:
“你这皮猴子!都这般境地了,还有心思在此处嬉闹!还不快随祖爷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