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选择

六月的风裹挟着热浪撞在教室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讲台上的倒计时牌鲜红地停在“1”，将空气里的紧张拧成了一股绳 。温桑倩攥着笔的手沁出细汗，指尖把准考证边缘捏得发皱，她抬头看向斜后方的沈恒渡，对方正低头反复检查2B铅笔的笔芯，笔杆上“高考加油”的字迹被摩挲得有些模糊 。

“都过来一下。”班长突然出声，打破了教室里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寂静。温桑倩深吸一口气，把准考证和文具袋塞进透明文件袋，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腿，发出的声响让周围几位同学都下意识抬头，眼神里满是同频的焦灼 。沈恒渡率先起身，走到教室后排的空地处，他顺手拍了拍旁边正盯着错题本出神的郭寓辰，对方猛地回神，慌忙把本子塞进抽屉，快步跟了过来 。

很快，温桑倩、沈恒渡和另外五个朋友围成了一个圈。温桑倩的左边是沈恒渡，她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手臂因紧绷而微微发僵；右边是同桌汪梓妡，汪梓妡的手心全是汗，紧紧贴着她的手背 。“叠手吧，像上次模拟考之前那样。”沈恒渡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率先将右手掌心朝下，稳稳地放在圈子中央 。

温桑倩跟着伸出手，掌心贴上沈恒渡的手背，熟悉的温度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郑文茵、李响等人陆续叠上手，八只手层层交叠，像是把所有人的不安、期待与决心都凝聚在了一起 。“紧张的话，就攥紧点。”沈恒渡察觉到温桑倩指尖的颤抖，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低声说道 。温桑倩咬了咬下唇，用力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准备好了吗？一起喊。”班长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圈里每个人紧绷却坚定的脸 。温桑倩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在台灯下刷题的深夜，闪过老师反复强调的知识点，也闪过刚才沈恒渡递过来的那颗薄荷糖 。“高考必胜！”八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起初有些发颤，到最后却变得格外洪亮，穿透了教室的闷热，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

喊完的瞬间，沈恒渡率先发力，带着所有人的手一起向上抬起，八只交叠的手稳稳举过头顶，像是一面凝聚着青春与信念的旗帜 。温桑倩睁开眼，正好对上沈恒渡望过来的目光，他眼底的紧张褪去不少，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等考完，带你去吃巷口那家你最爱的冰粉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在地面投下小小的影子，那影子里，藏着一群少年对未来最滚烫的期许 。

考点门口的柏油路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穿着各色T恤的家长们举着遮阳伞，把印着“高考加油”的矿泉水和纸巾往孩子手里塞，此起彼伏的叮嘱声裹着六月的热风，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紧张的网 。温桑倩攥着透明文具袋的带子，指节泛白，袋子里的2B铅笔和橡皮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搜索，直到看见江霖熙熟悉的身影 。

江霖熙穿过拥挤的人潮朝她跑来，白色的连衣裙被风吹起一角，额前的碎发沾着薄汗。“怎么脸色这么白？”她一把抓住温桑倩的手，指尖带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冰矿泉水的凉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紧张，你模考三次都稳在年级第一，这点阵势对你来说就是小意思 。”说着，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塞进温桑倩手里，“橘子味的，跟你平时刷题时吃的一样，含着就不慌了 。”

温桑倩含住糖，清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散开，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她顺着江霖熙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沈恒渡正弯腰听他妈妈说话。沈妈妈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不停地往沈恒渡的口袋里塞煮好的鸡蛋，另一只手牵着扎着双马尾的妹妹一一 。“考试时别慌，仔细读题，妈就在对面的树荫下等你，考完咱们去吃你最爱的红烧肉 。”沈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抬手替沈恒渡理了理衣领 。

“哥，这个给你 。”一一仰着小脸，把手里画着笑脸的祈福卡递到沈恒渡面前，卡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哥高考必胜”，边缘还贴着亮晶晶的贴纸 。沈恒渡蹲下身，接过卡片放进文具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声音温柔：“等哥哥考完，就带你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一一用力点头，小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又跑到温桑倩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桑倩姐姐，你也要加油，我和妈妈一起等你们出来 。”

考点的广播响起入场提示，人群渐渐往前涌动。江霖熙握紧温桑倩的手，把她往入口处送了两步：“放轻松，我在外面等你，考完第一时间给我报平安 。”温桑倩用力点头，转身时正好撞上沈恒渡的目光，他手里捏着和她同款的橘子糖，朝她扬了扬嘴角，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

两人跟着人流往前走，身后是家长们挥着手的身影，一一清脆的“哥哥姐姐加油”穿透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 。踏上考点大门前的台阶时，温桑倩下意识回头，看见江霖熙还站在原地，朝她用力挥手；沈恒渡也顿了顿脚步，目光掠过人群，落在妈妈和妹妹的方向 。

走进教学楼走廊，周围的喧闹声瞬间被隔绝，只有考生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温桑倩看着前方沈恒渡的背影，突然发觉，曾经总需要父母催着写作业、考试前会躲在房间里哭的自己，如今竟能握着文具袋，平静地走向考场 。沈恒渡像是察觉到她的思绪，侧过头看她，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少年气，多了几分沉稳：“别慌，我们都准备好了 。”温桑倩点头，看着走廊尽头“沉着应考，旗开得胜”的标语，忽然明白，原来成长从不是某一个瞬间的顿悟，而是在走向考场的这条路上，悄悄完成了蜕变 。

考点的铃声彻底落下时，六月的晚霞正铺满天空，温桑倩走出教学楼，一眼就看见举着“温桑倩”牌子的江霖熙，两人笑着扑进彼此怀里，三天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 。沈恒渡跟在后面，刚把文具袋递给妈妈，就被一一拉着往温桑倩身边凑：“桑倩姐姐，你考得好不好？我妈妈说考得好就给我们买草莓蛋糕 。”

“肯定好，你桑倩姐姐下笔如有神呢。”江霖熙揉了揉一一的头发，转头看向众人，“早就跟叔叔阿姨约好了，今晚去老地方的火锅店，好好庆祝一番 。”话音刚落，沈妈妈立刻附和，郭寓辰和汪梓妡也笑着点头，几家人浩浩荡荡往火锅店走去，路上满是卸下重担的轻松谈笑 。

火锅店熟悉的牛油香气扑面而来，服务员熟练地引着他们到提前订好的位置，两张圆桌挨在一起，孩子们自觉坐了一桌，大人们则围在另一桌，点单时还不忘叮嘱少辣，却被郭寓辰笑着打断：“阿姨，今天解放了，必须特辣锅，咱们小孩桌自己点 。”逗得桌上人都笑了起来 。

锅底咕嘟冒泡，毛肚、鸭肠、肥牛卷依次下锅，滚烫的热气模糊了视线。郭寓辰夹起一片刚涮好的毛肚，一边蘸油碟一边开口：“哎，都说说，考完了，你们未来都打算去哪儿？”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彼此身上 。

温桑倩刚喝了一口酸梅汤，闻言抬眸，指尖轻轻蹭着杯壁：“我还在犹豫，京大是一直以来的目标，但我更想学法律，政法大学的法学专业全国顶尖，专业更对口 。”她说着，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沈恒渡，却发现他正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没像往常一样接话 。

“要当律师的话，肯定选政法大学啊 。”汪梓妡立刻接话，夹了一块午餐肉放到温桑倩碗里，“我爸就是律师，他说专业基础很重要，政法大学的资源和校友圈，对以后从业帮助更大 。”郭寓辰笑着补充：“我和妡姐已经约好了，一起去浙大，她学新闻，我学计算机，咱们还能在同一个城市互相照应 。”说着，他和汪梓妡相视一笑，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

“我打算出国留学 。”一直安静吃着东西的李响突然开口，放下筷子看向众人，“想去英国，看看外面的世界，学金融专业，以后回来帮我爸妈打理生意 。”他话音刚落，坐在他旁边的郑文茵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夹着的土豆片“啪嗒”一声掉回锅里，她慌忙低下头，掩饰着眼底的失落，默默把锅里的土豆片捞出来，却没再吃一口 。

桌上的气氛渐渐有些微妙，温桑倩察觉到沈恒渡的沉默，主动夹了一块他爱吃的肥牛卷放到他碗里：“你呢？不是一直想考京大吗？”沈恒渡抬眸，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勉强笑了笑：“嗯，京大是首选，就是……”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一打断，小姑娘举着刚剥好的鹌鹑蛋递过来：“哥哥，吃蛋，妈妈说吃蛋考满分 。”沈恒渡接过鹌鹑蛋，放进嘴里，却没尝出丝毫味道 。

邻桌的大人们正聊得热闹，讨论着志愿填报的注意事项，没人注意到孩子们桌上的小情绪 。郑文茵悄悄看向李响，看着他和郭寓辰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英国的大学，鼻尖微微发酸，悄悄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里的失落 。

温桑倩看着沈恒渡沉默的侧脸，又看了看郑文茵低落的神情，忽然明白，高考结束不是青春的终点，有些选择，早已藏着别离的伏笔 。她轻轻碰了碰沈恒渡的杯子，低声说：“不管我选哪所学校，咱们以后常联系 。”沈恒渡抬眸，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的怅然渐渐散去一些，点了点头，举起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在喧闹的火锅店中，藏着属于少年人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