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苏柠没有立刻用言语回答。

她望着祁砚眼中那簇因期待而熊熊燃烧的火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她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扯出一个近乎破碎的微笑，然后，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极轻、却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祁砚眼中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熄灭，如同被冰雪覆盖的炭火。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僵硬地、一点点地松开，最终无力地垂落回身侧。两人之间，刚刚被勇气填满的距离，再次变得空旷而冰冷。

“为什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是因为……这一年吗？是因为我错过了时间，所以……一切都来不及了吗？”

苏柠低下头，避开他受伤的眼神，视线落在自己紧握得指节发白的手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祁砚，那句话……一直有效。它埋在那里是真的，我回去挖出来是真的，刚才认出你、心跳加速也是真的。”她抬起眼，眼底是一片被泪水浸透的、清醒的悲伤，“但是，‘有效’和‘能够在一起’，是两回事。”

她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勇气，才继续艰难地说道：“这一年，我们走的已经是两条不同的路了。我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圈子，甚至……尝试着开始新的感情。虽然还没真正开始，但那个因为一个误会就轻易放弃、仓皇更换号码的苏柠，好像已经留在去年了。”

她看着他，泪水终于无声滑落：“而你呢？你这一年在做什么，在想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乌龙的电话，还有实实在在、无法忽略的三百六十五天。这份迟来的解释，能抹平误会，却补不回我们各自经历的那段空白。”

祁砚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想反驳，想告诉她空白可以填补，距离可以拉近，可看着她那双写满了“物是人非”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忽然意识到，那个在树下埋下秘密、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脸红半天的女孩，已经被时光悄然改变。而他，何尝不也是？

他也有了必须面对的前程，有了家人沉甸甸的期望，有了在失去她消息后，被迫向前走时所经历的一切。那份深埋的喜欢是真的，但横亘在眼前的现实，也是真的。

“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我们……就这样了？”

“嗯。”苏柠用力点头，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有些话，说出口需要时机。错过了那个唯一的节点，或许就真的……再也来不及了。对不起，祁砚。”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之间最后的、也是决定性的距离。

包厢里的喧嚣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同学们陆续离开，有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问。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来时路上的脚印，仿佛也在无声地掩埋一段刚刚复苏却又不得不宣告终结的过往。

祁砚站在原地，看着苏柠转身，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融入门外昏暗的光线里，最终消失不见。他仿佛还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淡淡香气，还能感受到拥抱时她身体的温度，但掌心已经空无一物。

他缓缓抬起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冰凉的触感瞬间融化，如同那个短暂到仿佛错觉的重逢。

树下埋藏的心意是真的。

重逢时的心动也是真的。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世界依旧喧闹，春节的喜庆气氛弥漫在空气里，但在他们各自的世界中，一段故事彻底落下了帷幕，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一种名为“曾经”的、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