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函瑞的指尖在水瓶标签上摩挲，泪痣图案被压得发白。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课桌上画出一道道细长的光痕。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爸下个月回来。"
王橹杰说这句话时的眼神突然浮现在眼前。那种眼神不像是单纯告知，倒像是在等他崩溃。张函瑞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着水瓶走向窗边，看见操场上有学生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
树影晃动，张桂源正坐在长椅上。他手里捏着个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张函瑞看见他抬手抹了把汗，袖口露出一小截沾着机油的痕迹。
教室门忽然吱呀作响。张函瑞转身时差点撞翻桌上的课本，张桂源已经站在门口。他穿着深蓝色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的一颗小痣。
"能借个火吗？"张桂源倚着门框，声音有点哑。
张函瑞愣住："你不是不抽烟？"
"今天破例。"张桂源走进来，身上带着股淡淡的机油味。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指尖转了几圈，"听说你最近常去医院？"
张函瑞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住手腕上的绷带。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起来。
"上周三下午，我在医院走廊看见一个人。"张桂源将信封放在课桌上，金属拉链发出轻响，"他拿着你的诊断书。"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信封上，泛黄的纸张边缘有些卷曲。张函瑞想起昨夜雨中，王橹杰耳后滚落的汗珠洇湿了领口。
"打开看看。"张桂源的声音很轻。
张函瑞的手指碰到信封时顿了顿。他闻到一股陈旧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直冲鼻腔。纸张中央印着"焦虑型依恋人格"几个字，署名处写着"王橹杰母亲"。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像是谁的心跳。
"他知道得比你想象得多。"张桂源说。
张函瑞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攥着诊断书冲出教室时，水瓶掉在地上，标签上的泪痣渗出一滴水珠，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楼梯间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王橹杰正要上楼，看见张函瑞时脚步顿了顿。他锁骨下方有道新鲜的抓痕，像是被人狠狠掐过。
"你到底想把我藏到什么时候？"张函瑞的声音发抖，但这次没有退缩。诊断书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团，"为什么你会有我的诊断书？为什么你知道我爸的事？"
王橹杰瞥见他手腕上的淡青疤痕，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伸手想去拿诊断书，却被张函瑞躲开。
"等你不再需要我为止。"王橹杰说完就要走，衬衫背后露出新的抓痕。
张函瑞伸手拦住他："你妈为什么要给我做诊断？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王橹杰的手指突然收紧。化验单复印件从口袋里飘出来，纸页翻飞间露出"基因遗传"几个字。他弯腰去捡时，张函瑞看见他后颈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像是被什么划伤的。
"有些事..."王橹杰的声音很轻，"你现在知道了反而不好。"
张函瑞攥紧拳头："你觉得我配知道真相吗？还是说..."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刺破寂静。王橹杰看着他颤抖的手指，突然伸手碰了碰他手腕上的绷带。触感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去年冬天那道疤，是人为的吧？"张函瑞盯着他的眼睛，"你说是摔的，可那天急诊室只有我和你。"
王橹杰的手指僵住了。他看见张函瑞眼底泛起红丝，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记忆突然闪回昨晚雨中，张函瑞也是这样攥着水瓶，标签上的泪痣在雨水中渐渐模糊。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张函瑞的声音沙哑，"就告诉我实话。"
王橹杰慢慢松开手。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一道血痕。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亮他锁骨下方的新抓痕，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等你做好准备的时候。"王橹杰转身离开，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他的背影像被撕裂的纸张，在阴影中摇晃。
张函瑞站在原地，诊断书边缘已被捏出血痕。标签上的泪痣还在发烫，像是要烙进皮肤里。他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急诊室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王橹杰攥着病危通知书，手指关节泛白。
"别告诉他妈妈。"
那时他说的话，此刻突然有了新的含义。
张函瑞的指甲掐进掌心。诊断书被捏得哗哗作响，纸边割破指尖，一滴血珠顺着"焦虑型依恋人格"几个字缓缓洇开。
王橹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张函瑞盯着那道空荡荡的楼梯扶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重，盖过了远处的上课铃。
"有些事..."张桂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你现在知道了反而不好。"
张函瑞猛地转身。张桂源正靠在楼梯口的消防栓上，手里转着打火机。金属盖子开合间，映出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
"你到底是谁的人？"张函瑞的声音沙哑。他看见张桂源校服下摆沾着机油，想起刚才他在操场长椅上攥着信封发白的指节。
张桂源把打火机收起来："你觉得呢？"他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一道新鲜的擦伤。张函瑞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机油味混着烟草味，和医院消毒水的气息缠在一起。
走廊尽头的风掠过两人之间。诊断书从张函瑞指间滑落，纸页翻飞时露出"基因遗传"几个字。张桂源弯腰去捡，张函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别碰。"张函瑞的手在抖。他盯着张桂源手背上的擦伤，"你上周三下午是不是也在医院？"
张桂源没有抽手："那天急诊室很忙。"他的声音很轻，"不过我记得有人在偷病历。"
张函瑞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自己住院时总有人趁护士换药溜进病房，想起王橹杰半夜偷偷打电话的声音，想起每次追问父亲的事都会接到陌生号码的威胁短信。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张函瑞抓着张桂源的手不放。他看见对方锁骨下方有道暗红的抓痕，和王橹杰锁骨下的新伤位置相同。
张桂源忽然笑了。他伸手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另一道陈旧疤痕："想知道真相？"他的声音带着挑衅，"那就别像个傻瓜一样被人保护着。"
张函瑞的手松开了。他后退一步，撞在消防栓的玻璃门上。镜子里映出两个人影：一个校服沾着机油，一个袖口藏着绷带。
"你爸下个月回来。"张桂源突然说，"不过不是来看你的。"
张函瑞感觉胃部抽痛。他想起王橹杰说这句话时的眼神，想起张桂源坐在操场长椅上攥着信封的样子，想起诊断书上那个陌生的署名。
"为什么是现在？"张函瑞问。他的声音很小，"为什么是这份诊断书？"
张桂源把诊断书捡起来递给他："因为王橹杰已经开始害怕了。"他顿了顿，"他怕你彻底记住所有事。"
张函瑞接过纸张时愣住。他看见自己指尖的血印在"焦虑型依恋人格"几个字上，像一朵扭曲的花。
"去年冬天那道疤，是人为的吧？"张桂源突然重复张函瑞的话。他的手指划过对方手腕上的绷带，"你说是摔的，可那天急诊室只有我和王橹杰。"
张函瑞猛地抽回手。他看见张桂源嘴角的笑更深了，那种笑容让他想起父亲临走前夜，书房里那个陌生男人离去时的表情。
"你们..."张函瑞的声音发颤，"你们早就认识？"
张桂源没回答。他转身走向楼梯深处，留下一句话飘在空气中："等你想明白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张函瑞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诊断书上的血印正在扩散，将"基因遗传"几个字染成暗红色。
走廊尽头的风又吹进来。张函瑞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突然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急诊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王橹杰攥着病危通知书，而他说："别告诉他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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