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愿第一人称)
那朵来自梦境山坡的白色小野花,被我小心翼翼地夹进了常用的笔记本里,与那片持续散发着稳定微温的晶体碎片放在了一起。每一次翻开,看到那已经干燥却依旧保持着形态的洁白花瓣,鼻尖仿佛就能再次萦绕起山坡上青草与阳光的清新气息,感受到她枕在腿上的重量和那个夕阳下扎实的拥抱。
“海边……”这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期待。我开始在现实的罅隙里,有意无意地收集关于海的碎片。地理书上蔚蓝的海洋图片,音乐播放器里收藏的带有海浪声的白噪音,甚至路过海鲜餐馆时,那咸腥的空气都会让我心跳漏掉一拍。我在为那个未知的、与她共同的海边梦境,做着笨拙而虔诚的准备。
晶体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强烈的期待,握在掌心时,那搏动般的微热变得比以前更加活跃,像一颗渴望靠近另一颗星辰的、小小的心脏。
夜晚的降临,成了每日最郑重的仪式。
……
意识的下沉不再是无意识的漂流,而是带着明确坐标的导航。首先感知到的,是声音。
一种浑厚而富有节奏的、永不停歇的轰鸣,由远及近,层层推进,拍打着耳膜。是海浪声。
紧接着,是气味。浓郁、鲜活、带着微腥的咸味空气,霸道地涌入鼻腔,其间还混合着阳光炙烤沙砾的干燥气息,以及某种海边特有的、水生植物的清新。
我睁开眼。
瞬间被无垠的蓝色淹没。
头顶是广阔无垠、澄澈如洗的蔚蓝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明亮得有些刺眼。眼前,则是一片更加深邃、变幻莫测的蓝——大海。它从脚下金黄色的沙滩开始,向外无限延伸,颜色由近岸的透明浅蓝,渐次过渡到翡翠般的碧绿,最终融入远方那沉静而威严的靛蓝,与天空在一条微微起伏的线上完美相接。
雪白的浪花层层叠叠,如同不知疲倦的士兵,呐喊着冲向沙滩,在金色的沙砾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无数泡沫,又窸窣着悄然退去,循环往复,永恒不息。海风比梦里的任何一阵风都要强劲、湿润,带着海洋独有的力量感,吹拂着我的头发和衣衫,猎猎作响。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宽阔、洁净的沙滩上,脚下是细腻如粉、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沙粒。我穿着宽松的沙滩裤和简单的白色T恤,赤着脚,脚趾陷进柔软的沙子里,能感受到那份独特的包裹感和微微的下陷。
“李愿!”
清亮欢快的声音穿透了海浪的轰鸣。
我循声望去。
就在不远处,靠近海浪冲刷边缘的湿沙地上,江梦正站在那里,朝着他用力挥手。
她今天穿了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吊带长裙,鲜艳的红色底色上铺满了白色的小碎花,裙摆随着海风热烈地飞扬,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她同样赤着脚,纤细的脚踝上似乎系着一根细细的、闪着微光的银链。长发编成了松散慵懒的鱼骨辫,垂在一侧肩头,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草编遮阳帽,帽檐下是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快过来呀!海水好舒服!”她大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属于海边的、无拘无束的快乐。
我朝着她走去,脚踩在温热的干沙上,然后踏入被海浪浸湿的、冰凉而坚实的湿沙区域。细沙钻进脚趾缝,海水漫过脚面,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激灵了一下,却也无比真实。
江梦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弯腰,用手舀起一捧海水,调皮地朝我泼来。
冰凉的水珠溅在我的手臂和脸上,带着咸涩的味道。
“哇!”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也弯腰撩起水花回击。
她尖叫着笑着躲闪,裙摆被打湿了一角,贴在腿上。我们在浅滩上互相泼水玩闹,像两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孩子。咸涩的海水沾湿了衣衫和头发,在皮肤上留下微黏的触感,阳光一照,又很快变得干爽。
玩闹累了,我们并排站在齐膝深的海水里,任由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冲刷着小腿。海水的力量比想象中要大,每一次涌来,都让人微微晃动,需要稍微用力才能站稳。低头看去,清澈的海水能看见脚下被水流带动的沙粒和偶尔快速溜过的小螃蟹。
“看那边!”江梦忽然指着远处的海平线。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只纯白的海鸥正舒展着翅膀,在海面上空优雅地滑翔,偶尔发出清亮的鸣叫,融入海浪的协奏曲中。
“真自由啊。”江梦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那些海鸥,语气里带着向往,“可以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看着她被海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着光芒的侧眼,轻声说:“你现在不也很自由吗?”
她愣了一下,转回头看我,随即笑容绽开,比海面上的阳光还要耀眼:“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自由的!”
我们在海水里站了很久,直到感觉皮肤被泡得有些发皱,才回到干燥的沙滩上。沙子立刻黏在湿漉漉的脚上和小腿上。
“我们堆沙堡吧!”江梦兴致勃勃地提议,不等我回答,就Already蹲下身,用手开始聚拢沙土。
我也跟着蹲下,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挖掘着沙子。干沙很难成型,我们便跑到海浪边缘,用双手捧来湿沙,混合着海水,用力拍打结实。
这个过程笨拙而有趣。我们都没有经验,堆起来的“城堡”歪歪扭扭,更像是一个不成形的土堆。江梦却毫不在意,她认真地用捡来的小贝壳和海藻装饰着我们的“作品”,甚至还找来一根细小的树枝,插在顶端当作旗帜。
“看!我们的海上堡垒!”她得意地宣布,脸上沾了不少沙粒,像只小花猫。
我看着她专注而快乐的样子,心中柔软成一片。这个在教室里安静凝视我的女孩,在游乐园放声尖叫的女孩,在公园树下安然小憩的女孩,此刻,在海边,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为着一个简陋的沙堡而充满成就感。
阳光越来越炽烈,我们转移到了一片有高大椰子树投下阴影的沙滩区域。江梦从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的一个大帆布包里(梦境的便利再次显现),拿出了一条巨大的、色彩鲜艳的沙滩巾铺开,然后又变魔术般掏出了防晒霜、墨镜和两瓶冰镇的、玻璃瓶装的汽水。
“快来涂防晒,不然会晒伤的。”她拿起防晒霜,熟练地挤了一些在掌心,然后示意我转过身。
我顺从地背对着她坐下。她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沾着滑腻的防晒霜,轻柔地涂抹在他的后颈、肩膀和手臂上。她的动作仔细而认真,指尖划过皮肤,带来一阵阵微小的战栗和难以言喻的亲昵感。海风拂过,却吹不散脸上逐渐升腾的热意。
“好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轮到你帮我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将长发拨到一侧,露出整个光滑的背部。连衣裙的系带松垮地搭在肩头,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树荫的光影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我的呼吸一滞,心脏骤然加速。手指有些颤抖地接过她递来的防晒霜,挤出一些在掌心,却迟迟不敢落下。
“快点呀,笨蛋。”她能感觉到他的迟疑,轻声催促,耳根却悄悄染上了粉色。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面对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将掌心轻轻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触感温润、细腻得像最上等的丝绸。我的手掌几乎不敢用力,只是极其轻柔地、缓慢地将那滑腻的乳液在她背上涂抹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肩胛骨的形状,脊柱微微凹陷的曲线,以及皮肤下传递过来的、生命的温热。
空气中弥漫着防晒霜淡淡的椰香,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如今又沾染了海洋气息的甜香,变得愈发暧昧。海浪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和指尖下无声流淌的悸动。
我的动作笨拙而缓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将她的背部涂抹完毕。额头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比在阳光下暴晒时还要紧张。
“谢谢。”江梦低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一些。她没有立刻转过身,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海风吹拂着她刚刚被涂抹过的、微凉的背部。
我们戴上墨镜,并肩躺在沙滩巾上,喝着冰凉的汽水。汽水是橘子味的,气泡在口中炸开,带着刺激的甜,完美缓解了夏日的燥热。墨镜滤掉了刺眼的光线,眼前的世界变成了温和的色调。透过深色的镜片,我看着身旁躺着的江梦,她红色的裙摆像一朵盛放的花,铺在鲜艳的沙滩巾上,构成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海浪永恒的歌谣,感受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下的、明明暗暗的光斑在身上移动,享受着这份暴晒后的清凉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江梦忽然坐起身,摘下墨镜,目光投向远处一块延伸入海的、巨大的黑色礁石。
“我们去那上面坐坐吧?”她指着那块礁石,眼神里带着探险般的兴奋,“那里的视野一定更好。”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礁石看起来颇为陡峭,表面被海浪冲刷得湿滑。
“有点危险。”我微微蹙眉。
“没关系,我们小心一点嘛。”她拉着我的手臂,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我想去。”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跟紧我。”
我们离开树荫,再次踏入阳光炙烤的沙滩,朝着那块礁石走去。靠近了才发现,礁石比远处看起来更加巨大,上面布满了粗糙的纹理和湿滑的海藻。
我率先尝试着攀爬,寻找着稳妥的落脚点。礁石表面果然很滑,我不得不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爬上一小段后,我转过身,向下伸出手。
“来,抓住我。”
江梦仰头看着我,毫不犹豫地将手放进我的掌心。她的手心因为紧张和之前的防晒霜,有些湿滑。我紧紧握住,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我们互相扶持着,谨慎而缓慢地向上攀爬。海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不断拍打礁石、溅起雪白浪花的蔚蓝海水。有好几次,江梦脚下打滑,险些摔倒,都被我及时用力拉住。我们的手紧紧交握,汗水濡湿了彼此的手心,却谁也没有松开。
终于,我们爬到了礁石的顶部。这里相对平坦,面积不大,刚好能容纳两人并肩坐下。
视野豁然开朗。
360度无死角的海景扑面而来。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在阳光下闪烁着亿万片金鳞的浩瀚海洋,左右两侧是蜿蜒的金色沙滩和点缀着椰林的绿色海岸线。回过头,能看到来时的那片沙滩和更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天空高远,海鸥在脚下盘旋,海浪在礁石底部撞击出雷鸣般的轰响,飞溅的水沫甚至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哇——!”江梦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发出了由衷的惊叹,声音很快被风吹散,“太美了!”
我们并肩坐在礁石顶端,双腿悬空,脚下就是深邃的、不断翻涌的蓝色。强烈的海风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发丝狂舞。我不得不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防止她被风吹倒。
她没有抗拒,反而顺势靠在了我的身上,将头倚在我的肩头。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俯瞰着这片壮阔的天地,感受着大自然的磅礴力量和无垠自由。与沙滩上的嬉闹和树荫下的宁静不同,此刻的感受更加震撼,更加……永恒。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彼此依偎的身影,与这海天一色融为一体。
“李愿。”江梦靠在我肩上,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找不到这样美丽的梦了,怎么办?”
她的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这片看似永恒的蓝色之中。我的心微微沉了一下,揽住她肩膀的手臂收紧。
“不会的。”我看着远方海天相接的那条线,语气坚定,“只要你想,只要我在,就一定会有。”我想起了现实中不断增加的“信物”,那是我信心的来源。
江梦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可是,梦总会醒的。就像这海浪,来了,又走了。”
“但大海一直都在。”我低下头,看着靠在我肩上的她,草帽的帽檐抵着我的下巴,“梦醒了,感觉还在。你还在。”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根’,不是‘风’。”
她抬起头,墨镜后的眼睛我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她反手握紧了我的手指,力道很大。
“嗯。”她重重地点头,像是要把这个认知刻进心里,“根是断不掉的。”
我们在礁石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开始西沉。
天空和大海的颜色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蔚蓝渐渐被染上暖色调,金色、橙色、粉紫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在天际和海面上晕染开来,绚丽得如同神迹。云朵被镶上了金边,海面则像铺开了一匹流动的、闪烁着瑰丽光彩的绸缎。
落日如同一个巨大的、温暖的咸蛋黄,缓缓地、庄严地沉入海平线以下,将最后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这个世界。
“好美……”江梦喃喃道,几乎看痴了。
当最后一抹余晖即将被夜幕吞噬时,她忽然转过身,面对着我,摘下了墨镜。她的眼睛在夕晖中,像两簇燃烧的火焰,明亮、深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海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我连忙也站起身,扶住她的腰。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我的脸,目光牢牢锁住我的眼睛。
“李愿,”她的声音在海风的呼啸中,异常清晰而坚定,带着海浪拍岸般的决绝,“记住这一刻。记住这片海,记住这个夕阳,记住我。”
然后,她吻了上来。
不同于游乐园那个轻柔如羽的初吻,也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羞涩的触碰。
这是一个带着海风咸涩味道的、无比用力而深入的吻。她的唇瓣温热而柔软,却带着一种仿佛要将彼此灵魂都吸入的力量。她毫无保留地贴近他,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身体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我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我的胸膛,与我如擂鼓般的心跳共振。能尝到她唇上残留的、汽水的微甜和海水淡淡的咸涩,以及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气息。这个吻,充满了告别的意味,却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永恒的缔结。
我怔忪片刻,随即被这汹涌的情感彻底淹没。我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低头回应着这个吻,同样用力,同样毫无保留。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彼此烙印进生命的最深处,对抗那未知的、可能到来的分离。
海浪在脚下轰鸣,为他们奏响激昂的乐章。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如同舞台的追光,笼罩着礁石上紧紧相拥、忘情亲吻的两人。天地辽阔,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焦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彻底沉没,天边只剩下瑰丽的晚霞余光,这个漫长而深刻的吻才缓缓结束。
我们额头相抵,气息交融,都在剧烈地喘息。她的脸颊绯红,眼眶也是红的,里面水光潋滟,分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情绪。
“该……回去了。”她低声说,声音沙哑。
“嗯。”我应着,手指眷恋地拂过她微肿的唇瓣。
我们小心翼翼地互相搀扶着,从礁石上爬下来。回到沙滩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丝微光。游人也稀少了许多。
我们沉默地走着,手牵着手,沿着来时路。海风变得凉爽,吹在身上有些冷。我脱下T恤外套,披在她只穿着吊带裙的身上。她裹紧带着我体温的衣物,默默地靠紧了我。
走到那片椰树林附近,该是分别的地方了。
江梦停下脚步,将外套还给我。她看着我,眼神在暮色中复杂难辨,有深深的不舍,有刚才亲吻后的余韵,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类似于决心的东西。
“李愿,”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下次……下次可能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我心头一紧。
“嗯。”她点点头,没有具体解释,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动作带着无限的眷恋,“但是,无论如何,记得找我。用你的‘根’,找到我。”
说完,她不等我回应,再次踮起脚尖,在我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郑重的吻。然后,她毅然转身,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那片更加幽暗的沙滩跑去,红色的裙摆像一道渐渐熄灭的火焰,迅速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我没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她最后那个吻的触感和味道,心里却被她那句“下次可能有点不一样”搅得波澜起伏。
不一样?会是什么样子?
意识开始从这片咸涩的海风中抽离。
我闭上眼,手中紧紧攥着,不知何时从沙滩上捡起的一枚小小的、白色扇贝。贝壳边缘有些锋利,硌在掌心,带着海水的微凉和沙砾的粗糙。
醒来。
晨光透过窗帘。
我睁开眼,第一时间感受。
左手掌心,晶体碎片依旧温润。
右手则紧紧握着。
我缓缓摊开手掌。
那枚在梦境海边捡起的、边缘锐利的白色小扇贝,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带着海沙的细微颗粒,躺在我的掌心。在清晨的光线下,它内壁闪烁着微弱的、珍珠般的光泽。
它就在这里。
从夕阳下的海边,跨越了虚实,来到了我的现实。
我将这枚还沾着细微海沙的贝壳,与笔记本里的野花、碎片,以及床头的毛绒熊放在了一起。
碎片,甜香,吻的记忆,毛绒熊,野花,现在,是这枚海贝。
连接的证据,越来越多,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江梦最后那句“下次可能有点不一样”,却像一片小小的阴影,投在了这片日益壮丽的图景之上。
我摩挲着那枚微凉的贝壳,望向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下一次,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