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称视角)
现实中的日子按部就班,但李愿的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日夜期盼着夜晚的降临,期盼着那片能与江梦重逢的梦境。晶体碎片在掌心持续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微温,床头那只毛绒熊和笔记本里压干的野花、微凉的海贝,都成了支撑他度过白日的、甜蜜的凭证。
终于,在某个平淡的周四傍晚,当他结束晚自习,背着书包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时,校园里一些不同寻常的布置吸引了他的注意。主干道两旁的路灯上挂起了彩色的串灯,远处体育馆方向传来隐约的音响调试声,宣传栏上贴着崭新的、设计醒目的海报——“仲夏夜之梦”校园文艺晚会。
心脏像是被轻轻敲击了一下。晚会?梦中的“假期”、“社团”、“食堂”都已体验过,那么“晚会”……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梦境的舞台?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期待。
当晚,他握着晶体碎片入睡时,心中默念着这个强烈的意向。
……
意识的下沉顺畅而自然,仿佛循着早已设定好的航标。首先涌入感知的,并非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沸腾的、充满活力的声浪。欢呼声、掌声、节奏强烈的音乐声、主持人透过麦克风传来的、带着回响的激昂语调,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欢乐的洪流。
他睁开眼。
瞬间被璀璨的光芒和鼎沸的人声包围。
他正坐在一个巨大体育馆的观众席上,四周是密密麻麻、情绪高涨的学生。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汗味、淡淡的香水味,以及某种电子设备发热和荧光棒混合的、略带塑料感的气息。体育馆中央被改造成了华丽的舞台,炫目的灯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扫射、旋转、变换着色彩,将台上正在表演的乐队和台下挥舞的荧光棒海洋映照得光怪陆离。
舞台的背景大屏幕上,正显示着晚会的主题——“星河漫游指南”。设计充满了科幻与梦幻交织的元素,比现实中“仲夏夜之梦”的海报更加酷炫,流光溢彩。
是晚会!梦境果然回应了他的期待!
心脏在胸腔里兴奋地鼓噪,但他的目光却像最精准的雷达,第一时间越过喧嚣的人群,急切地扫视着周围。她在哪里?在这个人声鼎沸、光影交错的梦境里,她会在哪里?
几乎是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秒,他的手臂被人从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他猛地转头。
江梦就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眸在变幻的舞台灯光下,如同被打碎的宝石,闪烁着斑斓的光点。
“你来了!”她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雀跃和熟悉感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直接抵达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刚才找你半天呢,人太多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银灰色的亮片连衣裙,在灯光下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将星河穿在了身上。头发精心编过,盘成了优雅又带点俏皮的半扎发,鬓边别着一枚小巧的、星星形状的水钻发卡。脸上化了淡妆,更衬得她眉眼精致,唇色诱人。与平日里在教室、公园或海边的她相比,更多了几分属于舞台的、耀眼夺目的光彩。
“嗯,刚找到位置。”李愿看着她,几乎移不开眼。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褪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熠熠生辉的身影。他穿着梦境内为他准备的、合身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感觉自己与这个场景、与她,都无比契合。
“这个晚会好热闹啊!”江梦凑近他耳边,大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你看那个乐队的键盘手,好帅!”
李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舞台上一个染着蓝发的男生正在激情演奏。他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酸,但看着她纯粹欣赏、毫无杂质的兴奋眼神,那点酸意又很快消散了,只剩下对她这份活泼的喜爱。
“嗯,是挺帅。”他附和道,目光却很快又落回她脸上。
这时,台上乐队表演结束,主持人上台串场,宣布下一个节目是高二(三)班的现代舞《破晓》。灯光暗下,再亮起时,舞台已换了一番布景。
音乐响起,是空灵而富有力量的电子乐。舞者们身着黑色与银色相间的服装,用充满张力的肢体语言演绎着黎明前黑暗与光明的交织。
观众们被精彩的表演吸引,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李愿和江梦也专注地看着。在某个灯光骤暗、只有一束追光打在领舞身上的瞬间,李愿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轻轻覆盖住了。
是江梦。
她没有看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仿佛那只悄悄覆上他手背的手,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李愿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极其轻微地、带着试探意味地,动了一下。
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一股暖流自两人肌肤相贴处迅速蔓延开来。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翻转手掌,将她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
十指相扣。
江梦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他。她的嘴角,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勾起一个清晰而甜蜜的弧度。
他们就这样,在喧嚣震天的体育馆里,在数百名兴奋的同学之间,在变幻莫测的炫彩灯光下,悄悄地、紧紧地牵着手。像共享着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像在汹涌人潮中构筑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声而亲密的小世界。
掌心的触感细腻而真实,能感受到她指骨的形状和脉搏的轻微跳动。这份在公开场合下的隐秘亲昵,比任何独处时的拥抱都更让人心跳加速,血液奔流。
舞蹈结束,灯光大亮,掌声雷动。他们不得不松开了手,随着大家一起鼓掌。分开的瞬间,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和触感,带来一阵清晰的空虚感。但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未褪的悸动和心照不宣的笑意。
下一个节目是相声,逗得全场哈哈大笑。江梦笑得前仰后合,下意识地就往李愿这边靠。李愿感受着她肩膀传来的温热和震动,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混合了淡淡香水和自身甜香的气息,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相声过后,是一个安静的民谣弹唱。歌手嗓音低沉沙哑,吉他声舒缓悠扬。体育馆内的气氛从刚才的热烈沸腾渐渐沉淀下来,变得温馨而感人。
“这首歌……真好听。”江梦轻声说,身体不自觉地又向李愿靠近了一些,几乎要倚在他身上。
李愿“嗯”了一声,没有多言,却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他的手臂若有若无地环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在民谣温柔的旋律中,在周围同学们低声跟唱的嗡嗡声里,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温暖的茧中。光影流转,歌声缱绻,彼此靠近的体温和同步的呼吸,编织出一种极致的浪漫氛围。
江梦甚至轻轻跟着哼唱了几句,声音很小,只有李愿能听到。她的声音清甜,带着少女的娇憨,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弦。
他低下头,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和她微微翕动的、涂着淡粉色唇彩的嘴唇。一种强烈的、想要亲吻她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比在海边礁石上时更加汹涌,更加难以克制。
似乎感应到他灼热的目光,江梦的哼唱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四周的喧嚣仿佛再次远去,只剩下彼此眼中映出的、小小的对方。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在舞台柔和的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她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羞涩,有期待,还有一丝和他同样的、被这氛围催生出的迷醉。
就在这时,民谣演唱结束,灯光再次亮起。旖旎的气氛被打破,两人都像是突然惊醒,迅速拉开了些许距离,各自正襟危坐,只是通红的耳根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晚会进行到中场,进入了游戏互动环节。主持人随机抽取座位号,邀请同学上台参与。
“接下来,我们要抽取的号码是——B区,第15排,8座!和9座!恭喜这两位幸运的同学!”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
李愿和江梦同时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入场券——B区,15排,8座和9座!
竟然抽中了他们!
聚光灯瞬间打了过来,将两人笼罩在刺眼的光圈中。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江梦显然没料到会这样,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下意识地抓紧了李愿的手臂。李愿虽然也感到意外,但看着她的样子,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他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
他站起身,同时也将她轻轻拉了起来。两人在众人的注视和起哄声中,有些僵硬地走向舞台。
站在明亮的舞台上,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好奇的目光,江梦紧张得手指冰凉。李愿站在她身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微微颤抖。
主持人显然很会调动气氛,看着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男才女貌,笑着打趣道:“哇!看来我们抽中了一对颜值很高的同学!是情侣吗?”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和口哨声。
江梦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低着头不敢看人。李愿的心也跳得飞快,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对着主持人礼貌地笑了笑,含糊地带过:“我们是同学。”
主持人也没有深究,开始介绍游戏规则。是一个需要两人配合的趣味竞赛——“同心协力”,背对背夹着气球穿越障碍,最快到达终点的组合获胜。
游戏开始前,有几分钟的准备时间。其他被抽中的同学也在各自准备。李愿和江梦走到舞台一侧,领取他们的气球。
“怎么办?我好紧张。”江梦小声对李愿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体育很差的,肯定会拖后腿。”
“没关系,”李愿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柔声安慰道,“就是个游戏,玩得开心就好,不用在乎名次。”
他拿起那个红色的气球,示意江梦转过身,背对着他。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气球放在两人背部中间的位置。
“来,我们先试试,找找感觉。”李愿引导着她,“慢慢走,步子要一致,手臂可以这样挽着,固定一下气球。”
他示范着,让她用手臂向后弯曲,与他的手臂交缠在一起。这个姿势让他们靠得极近,背部紧密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脊椎的线条和心跳的震动。江梦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按照他的指导,尝试着迈出步子。
“对,就是这样,慢一点……”李愿配合着她的步伐,低声指挥着。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喧闹的舞台上,仿佛又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几次练习后,他们找到了一点默契。
正式比赛开始!哨声响起!
几对参与者同时出发,舞台上顿时充满了笑闹声和气球偶尔爆炸的“砰砰”声。李愿和江梦小心翼翼地夹着气球,绕过标志桶,踏上平衡木。江梦果然如她所说,平衡感不太好,在狭窄的平衡木上走得摇摇晃晃,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全靠李愿在后面稳稳地支撑着她。
“别怕,看着我前面,慢点走!”李愿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平衡,一边还要分心照顾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嗯!你也是!”江梦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努力维持着平衡。
他们的速度不算快,但配合却越来越默契。在穿越一个需要弯腰的低矮障碍时,李愿几乎是将她半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开障碍物,确保她和气球的安全。
台下观众看着他们笨拙又努力的样子,尤其是李愿对江梦那种无意识的、全方位的保护姿态,不时爆发出鼓励的掌声和笑声。
终于,他们磕磕绊绊地抵达了终点!虽然不是第一名,但也顺利完成了比赛。
到达终点线的瞬间,两人都松了口气,相视一笑,汗水交织的脸上洋溢着共同完成挑战的兴奋和喜悦。他们还维持着背对背挽着手臂的姿势,气球完好无损地夹在中间。
主持人走过来,将麦克风递到他们面前:“恭喜二位顺利完成挑战!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对彼此说的?”
江梦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转过头看着李愿,大声说道:“李愿,谢谢你!没有你,我肯定走不完!”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真挚而动人。
李愿看着她,心中涌动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接过话筒,目光牢牢锁住她,声音因为刚才的运动和此刻的心情而有些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
“不客气。下次,我们还一起。”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直接的告白,但这句话里蕴含的承诺和依赖,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打动人心。尤其是在他们之间,有着近千次梦境牵绊的背景下,“下次,我们还一起”几乎等同于永恒的誓言。
台下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所有人都被这简单却深情的一幕打动了。
江梦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水光,她看着李愿,重重地点头,嘴角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夏日烟火。
游戏环节结束,他们获得了参与奖——一对可爱的、穿着校服的卡通娃娃钥匙扣。拿着奖品走下舞台时,两人的手再次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这一次,没有任何遮掩,坦然而紧密。
回到座位,晚会继续。后面的节目似乎都成了背景板。他们沉浸在刚刚共同经历的、意外又甜蜜的舞台冒险中,回味着彼此的话语和眼神,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而真实。
“这对娃娃,好像我们。”江梦摆弄着手中的钥匙扣,小声说。
“嗯,很像。”李愿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轻声回应。他想,也许在某个维度,他们就像这对娃娃一样,是被命运系在一起的共同体。
晚会接近尾声,压轴节目是全场大合唱,选了一首脍炙人口的青春励志歌曲。舞台灯光再次暗下,只留下几束柔和的光柱。主持人鼓励大家打开手机手电筒,汇成一片星海。
霎时间,漆黑的体育馆里,亮起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银河,缓缓摇曳。
“我们也来!”江梦兴奋地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高高举起。
李愿也照做了。
温暖的歌声响起,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合唱,声音汇成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洪流,回荡在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星海随着节奏轻轻摆动,场面壮观而感人。
在这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浪漫星海中,李愿和江梦并肩而立,跟着旋律轻声哼唱。他们举着手机,光柱交汇在一起,仿佛是他们共同点亮了一小片独特的星空。
李愿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江梦。她仰着头,专注地看着舞台方向,眼眸中倒映着万千星光,嘴角带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星海的光芒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让她看起来如同降落在人间的星辰。
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将李愿紧紧包裹。他悄悄伸出手,不是去牵她的手,而是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江梦身体微微一颤,随即顺从地、甚至带着点依赖地,靠进了他的怀里。她的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发顶蹭着他的下颌,传来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