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秋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指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飘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在她为期不算太长但足够惊心动魄的总裁秘书任期内,她发现了一个足以颠覆她职场认知的秘密——乌颜大佬,那位在传闻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花硕尘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竟深谙“示弱”的精髓,并且将“委屈”这一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对那位以挑剔、严苛、脾气莫测著称的花硕尘花总,效果拔群,堪称因果律武器。
她曾在心中默默为乌颜的这项技能建立了一个“实战案例库”,每一个案例都值得反复品味,细细揣摩。
那是一个周一的上午,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却驱不散花硕尘周身因一个跨国项目受阻而萦绕的低气压。整个楼层噤若寒蝉。乌颜拿着一份刚完成的项目分析报告,步履轻缓地走了进去。夏落秋正巧在门外汇报行程,得以窥见全程。
起初,谈话声很低,一切正常。忽然,花硕尘的声音拔高了一丝,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指尖“哒哒”地敲击着纸面:“这个第三季度的市场预估增长率,来源是哪里?标注得这么模糊?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最浪费时间!”
若换做旁人,哪怕是公司元老,此刻要么慌忙解释,要么低头认错。但乌颜没有。
他闻言,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他微微睁大了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沉静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轻轻颤了颤。他的嘴唇先是无意识地微张,随即缓缓抿起,唇色似乎都淡了一分。他没有立刻辩解,也没有去看那份报告,而是缓缓抬起眼,用一种混合了细微不可置信、些许茫然和淡淡受伤的眼神,直直地望向花硕尘。
那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清泉,此刻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的委屈涟漪。他沉默了两秒,才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柔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意:“对不起,花总,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就去核对清楚,重新修改。”
那一瞬间,夏落秋清晰地看到,花硕尘脸上那因工作而起的、硬邦邦的烦躁表情,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精准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瞬间瘪了下去。他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了,视线有些不自然地从乌颜脸上移开,落向窗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办公室里那根紧绷的弦,蓦地松弛了。
他甚至抬手松了松领带,语气生硬地,几乎是带着点仓促地找补:“……咳,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数据本身没错就行。下次……下次注意点就好。”最后几个字,几乎轻得像叹息。
还有一次,是在公司的高层酒会上。乌颜作为花硕尘的“特别顾问”出席,他本身的神秘背景和与花总过于亲近的关系,自然引来了不少或审视、或好奇、或带着几分衡量意味的目光。几位其他部门的高管,借着敬酒的机会,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乌颜身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探究。
乌颜全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在那些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他时,夏落秋注意到,他不会有任何明显的不悦表现,不会冷下脸,更不会反唇相讥。他的应对方式更加精妙——他会几不可查地微微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杯壁上,然后,身体会下意识地,朝着花硕尘的方向,往后缩那么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仿佛寻求庇护的幼兽,本能地靠近唯一的依靠。他的手指还会无意识地绞住西装的一角,透出一种与他身份不符的、易碎的不安感。
而这细微如尘的变化,花硕尘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甚至不需要回头确认乌颜的表情,只需感受到那瞬间靠近的微弱气息和身体角度的变化,他周身的气场便会骤然转冷。他会立刻中断与旁人的寒暄,一个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眼神精准地扫向那些探究的源头,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与驱逐意味。
那眼神的威力是巨大的,足以让那些久经沙场的高管们心头一凛,瞬间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尴尬地举杯示意,然后迅速找借口离开。花硕尘则会顺势侧身,以一种更具保护性的姿态将乌颜半挡在身后,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此人,由我庇护,不容窥探。
夏落秋在一旁默默观察,内心早已为乌颜鼓掌喝彩至麻木:高!实在是高!这种以退为进,将自身置于“弱者”地位,从而精准激发对方保护欲和愧疚感的招数,简直是拿捏花硕尘这种吃软不吃硬、骨子里还带着点顶级Alpha傲娇属性的必杀技!
乌颜从不正面冲突,他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点“委屈”,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小石子,却能在花硕尘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他精准地把握着那个度,多一分则显得矫揉造作,少一分则效果不彰。每一次的“委屈”,都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在花硕尘心中最柔软、最不设防的那一处。
百试百灵,从未失手。
夏落秋收回思绪,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微笑。这哪里是什么商业博弈,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特定目标的情感微操。而她,有幸成为了这场持续上演的精彩剧目的首席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