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罗思源将祁池送到楼下。路灯依旧昏黄,夏虫依旧鸣叫,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
可两人之间流动的空气,却分明裹挟着某种陌生的、滚烫的因子。
他没有再试图碰触她,只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有些无措地插在裤袋里,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神亮得惊人,却又带着点不敢与她对视的闪躲。
“我上去了。”祁池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软些。
“嗯。”他点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早点休息。”
“你也是。”
她转身走进楼道,这一次,没有回头。但后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灼热的、一直追随她的目光,直到她拐上楼梯,才骤然消失。
回到家里,客厅的灯还亮着,妈妈还在看电视。祁池换了鞋,低声说了句“我回来了”,就想溜回自己房间。
“池池,”妈妈却叫住了她,目光在她明显不同于往常、带着一层薄红的脸颊上转了转,语气寻常地问,“和思源出去玩了?”
祁池的心猛地一跳,含糊地“嗯”了一声。
妈妈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孩子,从小就实诚,心思也简单。”
祁池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手背上那短暂却清晰的触感,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
他握了她的手。
虽然只有一秒。
虽然笨拙又慌张。
可那确确实实,是一个超出了“青梅竹马”界限的举动。
她走到窗边,悄悄向下望。楼下的路灯旁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影子,在地上摇晃。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潮湿。一种陌生的、混杂着羞涩、慌乱,以及一丝隐秘甜意的情绪,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间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这一夜,祁池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舞台上穿着蓝白色队服、眼神锐利的“花海”,一会儿是路灯下耳根通红、笑容傻气的罗思源,交织重叠,最后定格在那只一触即分、却滚烫如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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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训练基地宿舍里,罗思源也毫无睡意。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黑暗。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隔壁室友隐约的鼾声。
他反复回味着送她回去的那一路,回味着指尖触碰她手背时,那细腻微凉的触感,和随之而来的、电流窜过脊椎般的战栗。
他是不是……太唐突了?
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当时鼓起的勇气,在冷静下来后,变成了无尽的后怕和懊恼。他应该再等等的,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时机,一个更正式的场合……
可是,在看到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路灯下,眼睛里映着光,轻声肯定他“很厉害”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她、确认她的冲动,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支配了他的行动。
他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埋进微凉的枕头里,却无法抑制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他碰到了她的手。
池池没有躲开。
这个认知,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心底噼啪燃烧,带来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和满足,足以抵消所有后续涌上的忐忑。
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傻气,却带着满腔无处安放的、滚烫的情意。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雀跃不已,会因为她一个眼神而紧张失措,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美好的人,与自己有关。
第二天,两人之间的微信对话,罕见地空白了一个上午。
直到午后,祁池才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是一条关于武汉即将举办一场大型电竞活动的新闻链接。
附言:「这个活动,我们俱乐部可能会参加。」
语气一本正经,像是在汇报工作。
祁池看着那条消息,几乎能想象出他捧着手机,删删改改,最后只能找出这么个生硬话题的笨拙样子。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回复:
「嗯,看到了。」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回过来一个系统自带的、咧着嘴傻笑的表情。
一切似乎都没变,依旧是他忙他的训练,她过她的暑假。
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就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就像夏日空气里无声滋长的藤蔓。
那个短暂的牵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一圈,缓慢而坚定地,扩散至彼此世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