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秋天，空气里除了桂香，还弥漫着一种名为“未来”的微茫与确定交织的气息。祁池保研本校的事情基本定了下来，日子比起前三年，似乎多了些从容。她依然会去图书馆，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绷紧弦，偶尔会看着窗外发一会儿呆，想想那个在赛场上追逐梦想的人。
罗思源变得更忙了。队长的头衔落在他肩上，不只是荣誉，更是沉甸甸的责任。训练、复盘、战术讨论、媒体采访……他的时间被切割得更碎，连轴转是常态。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连视频通话都常常因为他突然的会议或加训而不得不匆匆结束。
但他总会挤出时间，像完成某种仪式般，在睡前给她发一条语音。有时是极度疲惫下含混的一句“池池，我睡了”，有时是带着小小兴奋的“今天训练赛思路特别顺”，更多时候，只是简单地叫一声她的名字，仿佛只是为了确认电话那端的人还在。
十二月下旬，苏州的秋意正浓。祁池在宿舍里，对着电脑修改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手机放在一旁，屏幕亮着，是KPL秋季赛总决赛的直播页面。她没有戴耳机，只是将音量调到最低，背景音里隐约传来解说激昂的声音和现场粉丝的欢呼。
她偶尔抬头看一眼，屏幕上那个穿着蓝白色队服、戴着队长袖标、神情专注冷静指挥若定的人，是她熟悉的罗思源，却又好像有些陌生。他长大了，肩膀更宽，眼神里的东西也更沉了。
比赛进行得很快，局势似乎一直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当最终比分定格在4：1，屏幕上打出“恭喜武汉eStarPro夺冠”的字样时，全场沸腾。金色的雨纷纷扬扬落下，镜头紧紧跟随着被队友簇拥着的罗思源，他被人群包围着，脸上有汗水，有释放后的激动，眼眶微微泛红。
解说高昂的声音宣布：“2021年KPL秋季赛总决赛FMVP——eStarPro.花海！”
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他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杯，高高举起，灯光落在他年轻却已写满故事的脸上，璀璨夺目。
祁池看着屏幕里那个光芒万丈的他，心脏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骄傲，心疼，还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因为距离而产生的微妙恍惚。
她关掉了直播页面，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她知道，此刻的他，属于舞台，属于欢呼，属于他的战队和无数粉丝。
她继续修改着报告，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罗思源发来的视频邀请，比平时他“汇报晚安”的时间早了很多。
祁池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端似乎是在回酒店的车里，光线有些暗，晃动得很厉害。罗思源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额发被汗水浸湿，胡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亢奋红晕，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夺冠的队服。
背景音很嘈杂，能听到队友们兴奋的笑闹和交谈声。
“池池！”他的声音透过嘈杂传来，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和难以抑制的激动，比平时要高亢许多，“我们赢了！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现场所有的灯光都装了进去，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整齐的牙齿，那笑容灿烂、毫无阴霾，带着巨大的喜悦和一点点不敢置信的狂喜，是祁池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属于罗思源本身的、萨摩耶般的温暖笑容。
“看到了。”祁池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温柔，“恭喜你，罗思源。你很棒。”
“是大家一起的努力！”他立刻纠正，但脸上的得意和开心却藏不住。他凑近屏幕，像是要看得更清楚些，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委屈，“池池，我好想你。刚才在台上，最想告诉的人就是你。”
嘈杂的背景音里，他的这句话却格外清晰地撞进祁池心里。
“嗯，我知道。”她轻声回应。
这时，旁边似乎有队友起哄的声音，好像在喊“海队跟谁视频呢笑得这么甜？”“肯定是祁池姐！”，罗思源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躲了躲，耳根泛红，却还是紧紧盯着屏幕里的她。
“他们闹我呢……”他小声解释，眼神里带着点羞涩，又满是欢喜。
“没关系。”祁池看着他被队友调侃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池池，”他又叫她，眼神认真起来，带着夺冠的兴奋和对她独有的柔软，“这个冠军，这个FMVP……我想和你一起分享。”
他的荣誉，他的喜悦，他最想分享的人，是她。
祁池看着屏幕里这个虽然身处喧嚣中心、却将最赤诚心意毫无保留传递给她的少年，心底最后那点因距离而产生的恍惚感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为他高兴的温暖和感动。
“好。”她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我收到了，罗思源。我为你骄傲。”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满足，仿佛她这一句肯定，比那座FMVP奖杯还要重要。
“我这边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安静下来，”他语气带着歉意，“晚点回到酒店再给你打，好不好？”
“好，你别熬太晚，今天肯定累坏了。”
“嗯！你等我！”他用力点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她好几眼，才在队友更大的起哄声中，红着脸挂了视频。
宿舍里重新恢复安静。
祁池放下手机，走到窗边。上海的夜空，看不到苏州的金色雨，但她的心里，却因为那个在喧嚣中第一时间打来视频、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少年，而被映照得一片明亮。
他的荣光，她看见了。
而他的心意，她稳稳地接住了。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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