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因为临时加班，赶到书店时已近打烊时间。卷帘门依旧半开着，暖黄的光像蜜糖般流淌出来，粘住了清冷的月色。她站在门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那因为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她能感觉到掌心沁出的薄汗，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耳膜里鼓动的声音。今晚，她不想再等待，也不想再猜测了。
弯腰钻进去，看到邓亮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着窗台上那盆水仙的叶片。
水仙已经开了。洁白的花瓣簇拥着鹅黄色的副冠，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幽微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里，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动的诗意。
听到脚步声，邓亮回过头。见到是她，他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微光掠过，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那份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加班了？”他问，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悦耳。
“嗯，刚忙完。”王玥放下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她走到窗边，目光先是落在水仙上，随即忍不住悄悄描摹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他的睫毛很长，在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挺直的鼻梁和总是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在此刻看来，都让她心生眷恋。“它开花了，真好看。”她轻声说，仿佛在借由赞美花，来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
“嗯，今天刚开的。”邓亮将软布放在一旁，也看向那盆花，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一片花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等着它，也等着你。”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羽毛般搔刮过王玥的心尖。
“等你来看。” 这句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让王玥心动。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几乎要醉倒在这份独特的温柔里。过去几个月的点点滴滴，如同无声的影像在她脑海中加速掠过——雪夜的初遇，沉默的陪伴，及时的维护，智慧的点拨，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浸润在日常里的细微关怀。她心中的情感早已满溢，如同这盛开的水仙，再也无法被叶片包裹。勇气，像逐渐被加热的水，终于达到了沸腾的顶点。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腑，然后缓缓转过身，正对着他。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邓亮，”她轻声唤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不含姓氏地叫他，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孤注一掷的郑重。
邓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完全转过身来，面向她，目光沉静而专注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像是在说：“我在这里，我听着。” 这无声的鼓励，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推了她最后一把。
“我……”王玥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强迫自己迎视着他的目光，不让勇气溜走，“我喜欢你。” 这三个字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清晰地、带着她全部真心地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开来。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微微垂下眼帘，长睫轻颤，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如雷。
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她能听到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车声，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甚至能听到空气中尘埃落定的细微声响。
然后，她听到邓亮极轻地、几乎如同叹息般吸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伸出手，他的动作很慢，仿佛给她足够的时间退缩。 他的手指先是轻轻触碰到她紧攥着衣角的手，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然后温柔而坚定地将她的手指从衣角上解开，握入了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完全包裹住她微凉且有些颤抖的手，那稳定的触感瞬间抚平了她大半的不安。
“我知道。”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月夜下流淌的溪水，潺潺流入她的心田。
王玥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温和，以及同样清晰可见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暖意和喜悦。
“你……你知道？”她有些懵了，下意识地反问，被他握住的手不自觉地回握了一下，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
“嗯。”邓亮点了点头，他的拇指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让她彻底心安的温度，“从你看我的眼神里闪烁的光，从你不由自主走向这里的、带着期待的脚步，从你分享生活琐碎时那雀跃又依赖的语气……我都知道，也都在心里仔细收藏着。”
他的话语平静而真挚，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坚实的砖石，在她心中垒砌起一座名为“安全感”的堡垒。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暖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那……你呢？”她屏住呼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眼中带着最后的、一丝忐忑的期待。
邓亮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连同她眼中所有的星光，都深深地刻进心底。他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几秒对王玥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能看到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能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然后，他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书卷和咖啡香气的气息将她轻轻包裹，如同一个无声的拥抱。
“王玥，”他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郑重的、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有着千钧重量，“如果我说，我的心，也早已为你而动。你愿意，让我们的关系，从店主和顾客，变成彼此生命中，最亲密、最重要的那个人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承诺，只有一句朴实而真诚的询问，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
王玥的眼前瞬间模糊了，喜悦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但她却在哭中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充满无限希冀的笑容。她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坚定：
“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邓亮也笑了，那是一个真正舒展开的、毫无保留的、带着满满喜悦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变得明显，却好看得让王玥移不开眼。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那动作充满了珍视的意味。 然后，他稍稍用力，将她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迟来的、却恰到好处的拥抱。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王玥将脸埋在他散发着淡淡皂香和书卷气的肩头，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平稳心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她伸出双臂，环抱住他的腰，紧紧地回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生命里。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窗边，在盛放的水仙旁，在交融的灯影与月辉下。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此刻的沉默与紧密相贴的身躯，胜过世间千言万语。窗台上的水仙静静吐露着芬芳，仿佛在为他们无声地祝福。
窗外，冬夜的月色清冷如霜，却无法侵入这一方被温暖、爱意和勇气充盈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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