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独立电影放映会,在一个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艺术工作室里举行。空间挑高,裸露的红砖墙和金属管线带着粗犷的工业风,与屏幕上细腻沉静的影像形成了奇妙的对比。来看电影的人不多,二三十个,散落在随意摆放的懒人沙发和垫子上,气氛轻松而专注。
电影果然如邓亮所说,节奏缓慢,镜头长时间停留在老师傅布满皱纹的手、专注的眼神,以及那些残破古籍的细微纹理上。没有激烈的戏剧冲突,只有时间在指尖流淌、与古老文明无声对话的静谧。
王玥靠在邓亮身边,他的手臂自然地环着她的肩膀,让她可以舒适地倚靠着他。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胸膛平稳的起伏,能听到影片配乐中极细微的弦乐震动。他的存在本身,就像这部电影的基调,沉稳,包容,让她可以完全放松地沉浸其中。
影片放映到后半段,老师傅历经数年,终于将一本几乎碎成纸屑的宋刻本修复如初,那双苍老的手轻抚着复原的书页,眼中闪烁着泪光。王玥被那种极致的专注和跨越时空的连接深深打动,眼眶微微湿润。
忽然,她感觉到邓亮环着她肩膀的手轻轻收紧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他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但这个小动作却让王玥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
放映结束,灯光亮起,导演来到前面与观众进行简短的交流。王玥还沉浸在电影的情绪里,小声对邓亮说:“真好,那种一辈子只做一件事的专注。”
“嗯,”邓亮低头看她,眼神温和,“择一事,终一生。很了不起。”
这时,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气质洒脱的女人笑着朝他们走来。“邓亮!稀客啊,还以为你只泡在你的书堆里呢!”
“秦导。”邓亮微笑着点头致意,然后自然地侧身,将王玥稍稍让到身前,“介绍一下,王玥。这是秦羽,今天这部片子的导演,也是这间工作室的主人。”
“王小姐你好,叫我秦羽就好。”秦羽热情地伸出手,目光在王玥和邓亮之间打了个转,带着了然和善意的调侃,“怪不得能请动我们邓大老板出山,原来是带了家属。”
“家属” 这个词让王玥耳根微热,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握了握手:“秦导你好,电影非常打动我,修复的过程像一场沉默的仪式。”
“谢谢!”秦羽眼睛一亮,显然很高兴遇到能理解影片内核的观众,“看来邓亮找到知音了。”她说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邓亮,“可以啊,藏得够深的,什么时候的事?也不说一声。”
邓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手臂依旧自然地搭在王玥的肩头,那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她的书店会员卡办得比你早。”
秦羽夸张地“哇”了一声,对王玥说:“那他可真是破例了!当年我想在他书店放我的实验短片,磨了他好久都没成。还是王小姐面子大!”
说笑间,王玥能感觉到邓亮在这个圈子里的熟稔和受人尊重。秦羽和其他几个过来打招呼的朋友,对邓亮的态度都带着明显的亲近和信任,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友善的好奇。
离开工作室时,夜风带着春天的暖意。秦羽送他们到门口,对王玥眨眨眼:“以后常来玩,邓亮要是欺负你,告诉我,我们帮你‘讨回公道’!”
王玥笑着道谢。坐进车里,她看着窗外流转的灯火,心里有种奇异的充实感。今晚,她不仅仅是和他看了一场电影,更像是被他正式地带入了他的另一个社交圈。他没有用言语过多介绍,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向他的朋友们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存在和重要性。
“秦羽她们……人都很好。”王玥轻声说。
“嗯,认识很多年了,都是一些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朋友。”邓亮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语气平和,“以后有机会,可以多接触。”
“好。”王玥应道。她喜欢他的朋友们,喜欢他们身上那种自由、真诚又略带艺术气息的气质。这让她看到了邓亮沉稳外表下,另一面丰富的精神世界。
车子在王玥公寓楼下停稳。邓亮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她:“下周,我父母的一位世交长辈过寿,有个小型的家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王玥的心猛地一跳。见父母的朋友?这无疑是关系更进一步的重要信号。这意味着,他不仅仅是将她介绍给同龄的朋友圈,更希望她进入他更私人的、带有家族色彩的社交领域。
一丝紧张掠过心头,但更多的是被他这份郑重其事所打动而产生的勇气。她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期待,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好,我去。”
邓亮似乎松了口气,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他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不用紧张,只是吃顿饭。”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嗯。”王玥感受着额头上残留的温热触感,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和确定感填满。
无声的宣告之后,是更加明确的邀请。他们的关系,正在以清晰而坚定的步伐,走向更深的承诺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