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身上。
我抱着沉重的纸箱，有些狼狈地站在教室门口喘气——因为走错了楼层，我在陌生的走廊里奔波了许久，终于找到这里时，开学第一天的忙碌已近尾声。
就在那个瞬间，我抬起头。
九月初的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被窗格切割成一道清晰的光束，像舞台的追光，精准地打在他身上。他坐在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微微侧着身，白衬衫的领口挺括。光线在他的发梢跳跃，勾勒出清晰的肩线，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在他周围闪闪发光。
然后，毫无预兆地，他转过头来。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大概只有一秒，或许两秒。时间短到我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却又长到足够将那个画面刻进记忆里。他的眼睛很亮，不是阳光反射的那种亮，而是从深处透出来的清澈。
我慌忙移开视线，抱着箱子走进教室。
“陆昭夕？”班主任看着名单，指了指后排的空位，“坐那里吧。”
倒数第二排，和他的直线距离大概五米，中间隔着七排桌椅和无数个晃动的脑袋。这个距离很好，我能看见他，又不必担心被他发现我在看他。
我的同桌早已坐定，那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女生。她微微扬着下巴，气质雍容，但当我笨拙地安置箱子时，她却伸出了手，利落地帮我扶稳。
“秦臻。”她自我介绍，声音清脆，带着天生的自信。
“陆昭夕。”我小声回应，下意识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教室里充满各种声音——拉链划过的刺啦声，书本摞在桌面的闷响，还有此起彼伏的交谈：
“我们真的是高三了？”
“好紧张，感觉昨天才中考完。”
“不可思议，最后一年了。”
在这片属于青春期末端的喧闹里，只有他安静得像个异数。
他不参与前后桌的寒暄，没有左顾右盼，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抚平书角的褶皱。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从容，仿佛周围的嘈杂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天下课后，我犹豫再三，还是碰了碰秦臻的胳膊，声音细若蚊蚋：“那个……第二排穿白衬衫的男生，你认识吗？”
秦臻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唇角一勾，带着一种了然的洞悉：“林煦啊，初中部升上来的风云人物，怎么？”
林煦。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暖气，像黑暗中触碰到的一杯温水。
煦。真暖啊。
而秦臻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则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个故事，注定不会是我陆昭夕一个人的独角戏。
开学第一天的兵荒马乱逐渐平息。就在我百无聊赖地整理着新书时，手臂被秦臻用膀子抵了抵。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找到了同类密码的试探：“喂，你知不知道……那个‘与君倾梦’CP？”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那点无聊和疏离感被炸得粉碎：“啊啊啊！你也嗑这个？我超爱！”我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疯狂地摇晃。
“你知不知道他们一起跳舞那个舞台……”
“我懂我懂！那个眼神拉丝！”
“还有微博那个照片！不是，他们不住在一块怎么可能会发背景这么像的照片？这绝对是同一面墙！”
“他们肯定是真的！”我斩钉截铁，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刚才还萦绕在我们之间那点陌生和客气，瞬间被这股找到组织的狂热冲散。我们头挨着头，像两只兴奋的小麻雀，窃窃私语着只有我们才懂的暗号，分享着那些被视为“证据”的甜蜜细节。那一刻，我觉得秦臻身上那层“雍容华贵”的距离感消失了，她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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