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形态带来的变化清晰可见。柳迦岚不仅能内视到体内那些顽固的“能量暗伤”已彻底愈合,能量脉络也变得如同星河洗涤般宽阔坚韧,更奇妙的是他与世界连接的方式彻底改变了。如今他无需刻意集中精神,就能隐约感知基地里每位工作人员的情绪波动——那些专注、焦虑、深藏的恐惧,以及在重压下依然坚守的责任感。他甚至能“听”见窗外混凝土缝隙中一株野草微小而蓬勃的生命律动。
这种与万物深度共鸣的感觉,仿佛为他开启了全新的感知维度。但索拉的警告时常在他心底回响:“越是强大的力量,越需要与之匹配的心境。”他小心收敛着这份过于敏锐的感知,避免被庞杂信息淹没,努力适应着浩瀚的新生力量。
然而敌人没有给他太多适应的时间。
就在柳迦岚初步掌握星辉形态,跟随索拉进行精微能量训练时,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如同冰海怒涛,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太阳系。
GEAS总部,乃至地球上所有对能量敏感的存在,都在那一刻心脏骤停。
主控室内,所有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深空监测部门传来的不再是冷静报告,而是几近崩溃的嘶喊:
“检测到柯伊伯带外围出现超大规模空间翘曲反应!能量等级……无法计算!超过以往所有记录总和!”
“数量……天啊,数量太多!信号源密密麻麻,根本无法统计!它们的主力舰队……来了!”
全息星图上,原本寂静的柯伊伯带区域,此刻已被无边无际的深红色光点彻底覆盖。那不像是舰队,更像是一片移动的、吞噬一切的死亡星云,正以稳定而无可阻挡的速度向太阳系内部压来。
绝望如同极寒的冰,瞬间冻结了基地里每个人的血液。
就在这时,所有仍在运作的通讯频道、广播信号,甚至一些老旧无线电设备,都被一个冰冷霸道、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强行切入:
“蝼蚁们。”
仅仅两个字,带着俯视众生的轻蔑与毋庸置疑的威严,回荡在每个角落。
“我是‘歼灭者’阿斯塔特,奉贝利亚皇帝之命,前来接管这里。”
主屏幕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个身披厚重暗黑铠甲的巨人,体型远比普通黑暗戈姆更加威武,头盔状如狰狞兽首,眼中燃烧着暗红色火焰。仅是静态图像,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交出η因子承载者,主动解除所有星之器官防御,将这颗星球的生命能量奉献给皇帝。”
“第二,”阿斯塔特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带着极致的残酷,“由我亲手碾碎你们可笑的抵抗,把这颗星球连同上面的所有虫豸,一起化为陛下力量的一部分。”
他略作停顿,暗红目光仿佛穿透屏幕,直视每个听到这声音的人。
“光之国的杂碎,还有那个藏头露尾的黑暗叛徒……在皇帝的伟力面前,你们和这些人类一样,都是尘埃。”
“限期,一个地球自转周期。逾期,即刻毁灭。”
通讯戛然而止。
整个GEAS总部,或许整个地球,都陷入死寂。阿斯塔特的话语不是商量,是宣判。那庞大舰队的阴影,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心头。
“他妈的……”陆英招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呻吟,他的眼睛因愤怒与无力布满血丝。
杉山指挥官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只剩钢铁般的意志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谈判余地。投降意味着地球变成死星,我们所有人成为贝利亚的养料。”
他猛地转身,看向柳迦岚和指挥中心所有人:“诸位,我们无路可退了。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亲人,我们的一切。”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众人因阿斯塔特的最后通牒心神震荡之际,基地能源系统突然发出刺耳尖鸣,主灯光疯狂闪烁,大部分屏幕瞬间黑屏!
“报告!全球范围内出现未知强电磁脉冲和数据病毒攻击!我们的网络正在大面积瘫痪!”
“城市供电系统失效!”
“交通系统崩溃!”
“通讯中断!与大部分‘方舟’平台和地面部队失去联系!”
“是……是博士Z!他留下的‘礼物’被激活了!”
博士Z!这个阴魂不散的内鬼,在最要命的时刻给了人类文明致命一击。全球电子设备瘫痪意味着指挥系统失灵、防御系统效能大减、社会秩序将陷入难以想象的混乱。恐慌、骚乱、犯罪……人性在绝望下的黑暗面将如瘟疫蔓延。
“完了……”一名年轻技术员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喃喃。不仅是他,指挥中心里,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开始蔓延。外有大军压境,内有瘫痪危机,这几乎是无解的死局。
“还没完!”
柳迦岚的声音清晰响起,不大,却带着奇异而抚慰人心的力量。星辉形态赋予他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与生命共鸣的坚定。他走到指挥台前,目光扫过那些充满恐惧和茫然的脸庞。
“电子设备瘫痪了,但我们还在!”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城市会陷入黑暗,但人心里的光不会轻易熄灭!杉山指挥官,陆英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做?”杉山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微光。
“阿斯塔特给我们一天时间,这是他最大的失误。”柳迦岚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以为我们会绝望等待毁灭,或者陷入内乱。我们不能如他所愿。”
他指向星图上那片庞大红色星云,手指最终落在木星轨道附近。
“我们要主动出击!在木星轨道拦截阿斯塔特的主力前锋!”
“为什么是木星?”陆英招立即追问。
“距离!木星的引力场和复杂卫星系统可以作为天然屏障,最大限度削弱他们舰队的数量优势,为我们创造战术空间。”柳迦岚解释,这些知识仿佛随着星辉形态的觉醒自然浮现,“而且那里远离地球,即使战斗再激烈也不会直接波及家园。我们必须把战场推出去,为地球争取时间,也为……可能出现的转机争取时间!”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近乎自杀。但在绝境的映衬下,成了唯一闪烁希望火花的选项。
“没错!蹲在家里挨打不如冲出去拼一把!”陆英招第一个响应,用力拍柳迦岚肩膀,“老子跟你去!基地这边指挥官坐镇,想办法恢复通讯稳定局面!”
杉山指挥官没有犹豫太久,重重点头:“好!就这么办!我会启动所有物理备份指挥系统,尽一切可能恢复秩序。‘方舟’计划剩余的所有可动力量,将组成特遣舰队,由你们指挥!”
决策已定,整个GEAS如同垂死巨人爆发出最后力量。工程师们冒着系统彻底崩溃的风险抢修关键设备和战舰;地勤人员为仅存的“龙牙”空天战机做最后检查弹药填充;所有能联系上、依旧忠诚的作战人员迅速向集结地点靠拢。
柳迦岚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逐渐陷入混乱黑暗的城市,远处火光和骚动隐约可见。他能感受到这座城市乃至整个星球传来的恐惧迷茫,但也依旧能捕捉到那些在黑暗中彼此扶持、奋力维持秩序的微弱而坚定的“心之光”。
他轻轻按动水晶通讯器。
“赛罗,听得到吗?我们需要帮助。”
通讯器里只有滋啦电流杂音,过了好几秒才传来赛罗断断续续、夹杂激烈能量爆炸声响的回应:
“柳……岚……我这边……被缠住了!是军团的主力游击舰队!暂时……脱不开身!你们……一定要……撑住!”
通讯再次中断。
最后的援军也被拖住了。
柳迦岚深吸一口气转身,目光坚定。他看向陆英招,看向身后那些虽然恐惧却依旧选择追随他奔赴战场的GEAS队员们。
“我们出发。”
半小时后,在无数人混杂着祈祷绝望和期盼的目光中,地球文明最后最精锐的力量——由亦塔斯克·星辉形态引领,数十艘伤痕累累却坚定前行的“方舟”特遣舰队,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挣脱地球引力,驶向幽暗深邃强敌环伺的太空。
他们的目标:木星轨道。
他们的使命:为家园,争一线生机。
舰队在寂静虚空中航行,身后地球逐渐缩小成美丽的蓝色亮点。而在正前方,越过火星轨道,在那颗巨大的带着条纹和红斑的气态巨星——木星的阴影之下,一片更加庞大密集、散发着毁灭红光的舰影,已经如同等待猎物的狼群,缓缓张开了獠牙。
兵临城下,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