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缓缓浸染了京城。土地庙里没有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破洞和窗棂间漏进来，在地上画出几块模糊的光斑。
阿昊靠在墙角，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熟。他左臂伤口重新上过药，包扎得歪歪扭扭——出自林晓玥之手。
林晓玥却毫无睡意。
她抱着膝盖，坐在干草堆上，望着窗外那轮将满未满的月亮。白天的惊险一幕还在脑海里回放，阿昊那凌厉果决的身手，混混们狼狈逃窜的背影，都让她心潮难平。
这古代社会，远比她想象的更不太平。没有法律和秩序绝对覆盖的角落，拳头和势力就是硬道理。
她摸了摸系统空间里那锭沉甸甸的银元宝，和那块触手温润的玉佩。十两银子，是她最后的底牌。而那块玉佩，就像个定时炸弹，既能引来祸端，或许……也能换来转机？
不，不能卖玉佩。阿昊身份不明，但这玉佩显然是他身份的关键信物，万一以后他恢复记忆……林晓玥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压下去。
得靠自己。
街头卖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来钱慢，风险高，还容易被人盯上。必须尽快把“畅音阁”的摊子支起来，有个固定的、相对安全的据点。
那个看中的荒废院子，是关键中的关键。
她开始在脑海里反复推演：
第一步：盘下院子。
· 钱： 十两银子加上零散铜钱，总共大概十一两。这点钱，买是别想了，只够试试看能不能租。还得是押一付一，或者更苛刻的条件。
· 人： 就她和阿昊。阿昊伤没好利索，但撑撑场面应该没问题。他往那儿一站，估计能吓退不少想抬价或者找麻烦的地痞。
· 风险： 房主不好说话？租金太高？院子有产权纠纷？
第二步：简单装修。
· 隔音： 系统商城的【基础建筑声学改造方案】需要声望值，她现在只有可怜的十几点（白天打跑混混似乎涨了点），远远不够。只能先物理隔音，多挂布幔，用厚草席堵窗户……效果肯定差强人意，先凑合。
· 氛围： 烛台、灯笼要多备些，光线要暖，不能像鬼屋。桌椅板凳可以去旧货市场淘换，或者直接让客人席地而坐，铺上干净的席垫？得有点特色。
· 舞台： 垫高一点，铺上红布？显得正式。背景墙可以挂点深色的布，到时候用系统给的【简易光影效果】弄点花样？
第三步：内容与运营。
· 核心产品： “天魔琴”演唱。曲目要筛选，不能太现代，选些旋律优美、节奏明快、或者带点古风意境的。比如……她记得曲库里有《青花瓷》的旋律（纯音乐版），《沧海一声笑》之类的？还可以适当加入一些这个时代流行的诗词，配上新曲调，搞点“新乐府”？
· 酒水小吃： 前期投入不能大。可以跟附近酒肆合作，让他们供货，卖出去分成。小吃就弄点花生米、毛豆、酱肉之类简单易得的。
· 服务： 暂时请不起人。她和阿昊得身兼数职——她是“首席表演艺术家”兼经理兼跑堂，阿昊是“安保主管”兼……可能也得帮忙端茶送水？林晓玥想象了一下阿昊顶着一张冰山脸给客人上酒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算了，他还是专门负责吓人比较好。
第四步：引流与口碑。
· 开业促销： 前三天酒水小吃免费？不行，成本扛不住。买一赠一？或者表演特别节目？
· 口碑发酵： 要靠内容本身吸引人。一旦有人觉得新鲜好玩，自然会口口相传。目标客户……先定位于那些有点闲钱、追求新奇刺激的普通市民和文人骚客？达官贵人暂时不敢想。
问题一环扣一环，像一团乱麻。但林晓玥知道，再难也得做。停留在原地，只有饿死或者被欺负死的份。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庙里显得格外清晰。
“睡不着？”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林晓玥一跳。
她扭头，借着月光，看见阿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眸子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深邃。
“吵到你了？”林晓玥有些不好意思。
“未曾。”阿昊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在忧心白日之事，还是……你那‘畅音阁’？”
“都有吧。”林晓玥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我在想，怎么才能快点把那个院子弄到手，怎么装修，怎么招揽客人……感觉哪哪都需要钱，哪哪都是问题。”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阿昊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若信我，那玉佩……”
“不行！”林晓玥立刻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东西不能动！那是你的！以后你恢复记忆了，还得靠它找家人呢！”
阿昊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如此坚决。他看着她月光下显得格外清瘦和坚定的侧脸，眸色微动。
“再者说了，”林晓玥吸了吸鼻子，重新打起精神，“咱们要靠自己！我林晓玥在现代……呃，在我老家，那也是白手起家，从端盘子做到经理的！这点困难，算什么！”
她像是在给阿昊打气，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嗯。”阿昊低低应了一声，不再提玉佩的事。他目光扫过庙内破败的景象，落在林晓玥那些写画过的石板上，“你画的那些……图，或许，可再细致些。”
“嗯？”林晓玥没明白。
“譬如，院墙如何加固，门窗如何改造，以作防御。”阿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实战派的冷静，“宾客往来通道，需畅通且易于观察。舞台位置，既要醒目，亦需考虑表演者退路及……遇突发状况时，便于护卫介入。”
林晓玥听得目瞪口呆。
她只考虑了怎么好看、怎么热闹，阿昊却直接从安保和防御角度提出了建议！这思维……太专业了吧！他失忆前到底是干嘛的？将军？侍卫头子？
“还有，”阿昊继续道，“你若欲以新奇乐声吸引宾客，初期或可不必追求场面宏大。择一两首……较为顺耳的曲子，精益求精，反复演练，胜过杂乱无章。”
这话点醒了林晓玥。对啊，她曲库里有三百首歌，但贪多嚼不烂。在古代搞“创新”，得循序渐进，先拿一两首最能被接受的“试水”，培养第一批种子用户。
“阿昊！”林晓玥眼睛又亮了起来，蹭到他旁边坐下，“你说得对！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院子的防御很重要，表演的曲子贵精不贵多！”
她兴奋地抓起一块石板和木炭：“快，你再帮我看看，还有哪些地方要注意的？”
阿昊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身体微微一僵，但看她一脸求知若渴，便也耐着性子，就着微弱的月光，对着那些抽象的图形，低声指点起来。
“此处，可设一暗格，存放……”
“通道需保持畅通，不可堆放杂物……”
“若遇火烛，当备沙土与水瓮于隐蔽处……”
清冷的月光下，破败的土地庙里，一个来自现代的落魄经理，和一个失忆的冷面王爷，头挨着头，对着几块破石板，认真地规划着一个看似异想天开的未来。
庙外夜虫唧鸣，晚风拂过荒草。
庙内，低语声和木炭划过石板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奇异的、充满希望的夜曲。
林晓玥看着阿昊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惶惑，忽然就淡去了不少。
有个靠谱的队友，真好。
哪怕这个队友，目前还是个身份成谜、说话惜字如金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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