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的坦诚像一块巨石投入杨博文的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那一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更加微妙而紧绷的阶段。
合作意向书基本敲定,左氏科技与博远资本组建了联合项目组,正式启动城西新能源产业园的前期工作。杨博文以此为由,向左奇函提出需要回博远资本办公室处理积压事务,并参与项目会议。
左奇函没有反对,甚至为他配备了专职司机和保镖,美其名曰“保障合作伙伴的安全”。杨博文知道,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无形的监视。但他没有拒绝,现阶段,他需要这些来维持表面的正常,也需要借助左奇函的势来震慑潜在的窥探者。
重新踏入博远资本的办公楼,杨博文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和归属感。员工们恭敬地向他问好,眼神中带着一如既往的信赖,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沉浸在工作中,试图用繁忙来麻痹自己,暂时忘却身体里那个陌生的Omega身份,以及左奇函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然而,生理的变化并非意志可以完全掩盖。高强度的工作和压力之下,他信息素不稳定的老毛病又开始隐隐作祟。偶尔在会议中,他会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或心悸,必须极力克制才能维持表面的镇定。他不得不更加频繁地使用温和型抑制剂,但效果似乎越来越有限。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审阅一份重要的合同草案,助理内线电话响起,语气有些紧张:“杨总,恒源资本的陈总来了,说是有急事想见您,没有预约……”
恒源资本的陈总,是圈内出了名的难缠角色,以前就多次想与博远合作未果,风评不佳。杨博文皱了皱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便道:“请他进来吧。”
陈总是个身材微胖、笑容油腻的中年Alpha,一进门就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烟酒和劣质古龙水的信息素味道,让杨博文胃里一阵不适。
“杨总,好久不见啊!听说您前段时间身体抱恙,看来是大好了?”陈总热情地伸出手。
杨博文与他虚握了一下,迅速收回,示意他坐下:“陈总有事请直说。”
陈总嘿嘿一笑,自顾自地点燃一支雪茄,完全无视了办公室的禁烟标志。“杨总还是这么直接。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听说博远和左氏搭上了线,要一起搞城西那个项目?”
消息传得真快。杨博文心中冷笑,面色不变:“商业合作,很正常。”
“正常?哈哈!”陈总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变得有些暧昧,“杨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左奇函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他能看上博远,恐怕……不只是因为项目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杨博文颈后扫过,那里贴着阻隔贴,但高级Alpha似乎能感知到一些异常。
杨博文的心猛地一沉,脸色冷了下来:“陈总,请注意你的言辞。”
“别激动嘛杨总。”陈总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那令人作呕的信息素更加浓烈,“我是好心提醒你。跟左奇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那种顶级Alpha,想要什么得不到?等他玩腻了,把你利用完了,一脚踢开,到时候你怎么办?还不如跟我们恒源合作,条件好商量,而且……”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我对杨总这样的‘人才’,可是真心欣赏的。”
那赤裸裸的、将他物化的眼神和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杨博文努力维持的平静。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血液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体内那不安分的Omega信息素在这强烈的情绪刺激和下流Alpha信息素的挑衅下,几乎要失控暴走!
“出去!”杨博文猛地站起身,指着门口,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立刻给我出去!”
陈总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杨博文!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攀上左奇函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
他的话没能说完。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左奇函站在门口,面色寒如冰霜。他显然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过来,穿着挺括的三件套西装,周身却散发着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的低气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冰,精准地锁定在陈总身上,龙舌兰的信息素以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姿态席卷了整个办公室,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和绝对的威压!
陈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噤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肥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起来。在那恐怖的Alpha威压下,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有源自本能的、最深切的恐惧!
左奇函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越过瑟瑟发抖的陈总,落在脸色苍白、身体微颤的杨博文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滔天的怒火,有凛冽的杀意,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如同死神的丧钟。他走到陈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
“你,刚才想说什么?”
陈总吓得魂飞魄散,舌头打结:“左、左少……我、我什么都没说……我是来谈、谈合作的……”
“合作?”左奇函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也配?”
他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滚。”
陈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办公室,连掉在地上的雪茄都顾不上捡。
办公室里只剩下左奇函和杨博文两人。
那狂暴的龙舌兰信息素缓缓收敛,但依旧冰冷地萦绕在空气中。左奇函走到杨博文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眉头紧锁。
“这就是你想要的‘独立’?”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独自面对这种垃圾?”
杨博文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屈辱和愤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左奇函猛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生疼,“杨博文,你看清楚!在这个世界里,一个没有强大Alpha庇护的、刚刚分化的顶级Omega,就是一块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你以为靠你自己那点抑制剂和倔强,能挡住多少觊觎?”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在杨博文心上,血淋淋地撕开了他试图逃避的现实。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杨博文猛地甩开他的手,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执拗的火焰,“我不需要你的庇护!”
“那你需要什么?!”左奇函的声音也提高了,他逼近一步,几乎与杨博文鼻尖相抵,龙舌兰的气息带着灼人的热度,“需要被那种垃圾羞辱?需要把自己累到信息素再次失控?需要等到哪天被不怀好意的人标记,彻底失去自由吗?!”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一句比一句残忍,却也一句比一句……真实。
杨博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摇晃。左奇函的话,像一把重锤,将他努力构筑的心理防线砸得粉碎。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左奇函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取代。他伸出手,不是强迫,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杨博文拉进了自己怀里。
“你需要我,杨博文。”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而笃定,“就像我需要你一样。”
这一次,杨博文没有立刻挣扎。
他靠在左奇函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烈酒气息,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疲惫、委屈、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浸湿了左奇函昂贵的西装外套。
他输了。在这场与本能、与现实、与左奇函的拉锯战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左奇函感受着怀中身体的颤抖和无声的哭泣,收紧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
霜结的心防,似乎在泪水与体温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但融化的冰霜之下,露出的究竟是通往理解的道路,还是更深的陷阱?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