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雪取来那幅未完成的画,平铺在冰案上。
爵研好墨,递过一支笔。
“想添在哪里?”
冰璃雪指尖点在画中冰川的边缘,
“这里,该有几个小小的人影。”
她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就画王默他们,还有今天那些苏醒的人类,笑着向冰川挥手。”
颜爵挑眉:“冰公主这是……承认喜欢人类的烟火气了?”
“只是觉得,这样才完整。”
冰璃雪避开他的目光,笔尖却已落在纸上。
她画得极轻,线条纤细却清晰,几个穿着各色衣服的小人儿在冰川边跳跃,脸上的笑容虽简笔勾勒,却透着鲜活的暖意。
颜爵在一旁看着,忽然也拿起一支笔,在小人儿身边添了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狐狸身边立着一位白衣女子,青丝被风拂起,正望着冰川尽头的朝阳。
“这是……”
冰璃雪看着那女子的身影,心头微动。
“是阿冰啊。”
颜爵放下笔,笑得坦然,“你看,有你,有我,有他们,还有不会融化的冰川,这样才是最好的画。”
冰璃雪看着画中并肩而立的身影,忽然觉得,所谓的“永恒”,或许不必是冰川永不消融,而是此刻画里画外的人,都在彼此身边。
她拿起笔,在画的角落轻轻落下两个小字。
“归处”。
“这画的名字?”
嗯,颜爵问。
“嗯。”
冰璃雪点头,“无论是冰川,还是我们,终有归处。”
颜爵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那两个字。
“我的归处,就是有你的地方。”
夜色渐浓,两人没有再谈仙境的纷争,只是围着那幅画,说些琐碎的话。
颜爵讲他从前在人类世界看到的市集,红灯笼如何映着雪,小贩如何吆喝。
冰璃雪则说她记忆里的冰晶宫,从前的冰棱如何折射月光,雪落在冰湖面上如何无声。
“等过些日子,人类世界的冰川再稳些,我带你去赶一次集吧。”
颜爵忽然说,“看看真正的人间烟火。”
冰璃雪抬眼,撞进他期待的眼眸里,轻轻点头:“好。”
几日后,水王子传来消息,说文茜已交代所有事,那个叫“影”的仙子确实是曼多拉的余党,已被灵犀阁的仙子擒获,黑暗力量彻底清除,人类世界与仙境总算恢复了真正的平静。
冰晶宫的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宁静,却又不同。
颜爵依旧常来,有时带来新的画具,有时带来人类世界的点心,有时什么都不带,只是坐在冰亭里,看冰璃雪加固冰川的背影。
冰璃雪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会在他画得入神时,悄悄递上一杯温好的玉露。
会在他讲笑话时,嘴角勾起极浅的笑意;甚至会在他赖着不走时,默许他睡在冰榻边的软榻上。
这日清晨,冰璃雪正在冰湖边检查冰层,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头,见颜爵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什么东西?”她问。
颜爵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对冰雕的指环,雕的是交错的冰棱与狐尾,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是……”
冰璃雪愣住了。
“我寻遍仙境的冰晶矿,找了最纯净的冰髓,请石之国王雕的。”
颜爵拿起其中一枚,执起她的手,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
“阿冰,从前你说,冰晶宫不欢迎不速之客。可现在,我想做这里的常客,做你唯一的归处,你愿意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冰璃雪看着指上的冰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竟烫得她眼眶发热。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颗冰封了千年的心,会被这样一个跳脱的狐狸仙子捂热。
她想起初见时的针锋相对,想起并肩对抗黑暗时的默契,想起无数个煮茶作画的黄昏,那些细碎的温暖,早已织成一张网,将她牢牢网住。
“我愿意。”
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颜爵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他将另一枚指环套在自己手上,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冰环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冰雪在为他们歌唱。
“以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
颜爵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阳光洒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冰环折射出七彩的光,映得他们的笑容格外耀眼。
远处的冰川静默矗立,仿佛在见证这份跨越冰与火的约定。
后来,他们真的去了人类世界的市集。
颜爵牵着冰璃雪的手,穿梭在红灯笼下的人群中,给她买裹着糖衣的糖葫芦,看杂耍艺人翻跟头,听小贩吆喝着卖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
冰璃雪起初还有些拘谨,被人群挤到时,会下意识地往颜爵身边靠。
颜爵总是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笑:“别怕,有我。”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咬下糖葫芦,被酸得眯起眼,又被甜味逗得弯起唇,颜爵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果然比画里的更动人。
回去的路上,冰璃雪看着手中那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忽然道
“其实,人间也没那么糟。”
“那是因为,你身边有我。”
颜爵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口,“以后,我们常来。”
“好。”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依偎着走远,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是璀璨星河,而他们的归处,就在彼此紧握的手中。
冰晶宫的冰棱依旧折射着冷光,却再也冻不住那份蔓延开来的暖意。
颜爵的画挂在大殿中央,画里的冰川永恒不化,画里的人笑容温暖,画角落的“归处”二字,在岁月流转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