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总是冷得像冰窖。白炽灯的光打在地上，反着刺眼的亮。
顾深站在急救室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的眼睛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要把它看穿。
沈渡站在他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他想上前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从茶馆听来的真相像一把钝刀，在他心里来回拉锯——疼得他喘不过气。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神色凝重：“手术很成功，但病人情况依旧危险，需要进ICU观察。”
顾深的肩膀微微一颤，却还是点头：“谢谢医生。”
沈渡看着他的侧脸，那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坚强。顾深总是这样——把所有的痛都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看见。
ICU外的长椅上，两个人沉默地坐着。夜色一点点褪去，天快亮了。
“你回去吧。”顾深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一个人守着就好。”
“我不回去。”沈渡的声音同样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顾深转过头，看着他。很久，他才低声说：“你不用为我改变你的故事。”
“我不是为你。”沈渡摇头，“我是为了我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沈渡几乎每天都来医院。他帮顾深跑腿、买饭、联系律师，还会在顾深靠着墙打盹的时候，默默给他披上外套。
他们没有再提过去，也没有急着谈未来。只是像两条曾经分岔的河流，在某个时刻重新汇合，静静地流向前方。
顾深父亲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医生说，只要度过危险期，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那天晚上，顾深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忽然笑了一下：“我爸很喜欢你写的书。”
“哦？”沈渡挑眉，“他喜欢BE？”
“他说，你的书很真实。”顾深看着他，“可他更希望，你能给自己留一点希望。”
沈渡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会试试。”
就在他们以为生活终于要回到正轨时，一封匿名邮件打破了平静。
邮件里附着几张照片——沈渡和顾深在医院走廊拥抱的画面，被拍得清清楚楚。标题是：《知名虐文作家南风不渡，与电影导演的隐秘恋情》。
很快，网络上开始出现各种揣测。有人祝福，有人嘲讽，也有人翻出七年前的旧事，质疑顾深当年的离开是为了炒作。
出版社打来电话，建议沈渡暂时不要露面，等风头过去。顾深的电影投资方也发来邮件，暗示如果负面影响继续扩大，可能会撤资。
沈渡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手指冰冷。他忽然很想逃——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继续写他的BE故事。
那天晚上，顾深来找他。
“我们可以开个发布会。”顾深说，“把真相说清楚。”
“真相？”沈渡笑了，笑得很轻，“你觉得他们会信吗？他们宁愿相信一个编造的故事，也不愿意面对复杂的真相。”
顾深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那我们就不要管他们。”
“你可以不管，”沈渡抬起眼，眼底是一片疲惫，“可你的电影怎么办？你的父亲怎么办？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
顾深看着他，眼神坚定：“你从来都不是负担。”
沈渡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我累了，顾深。我不想再写了，也不想再爱了。”
顾深的手僵在半空，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渡消失了。
他关掉手机，拔掉网线，把自己关在一个偏远小镇的出租屋里。白天，他在附近的咖啡馆打工；晚上，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发呆。
他没有再打开电脑，也没有再拿起笔。那些未完的故事，连同他的名字，一起被他锁进了抽屉。
直到有一天，咖啡馆的电视里播放了一条新闻——
《电影〈南风不渡〉导演顾深，宣布暂停拍摄，称将无限期停工》
新闻里，顾深站在发布会上，面对无数话筒，平静地说：“我不想拍一个没有他的故事。”
沈渡的手指微微一颤，咖啡杯里的液体漾出一圈圈涟漪。
晚上，他回到出租屋，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包裹。
拆开，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南风不渡·导演手记》。
书的第一页，是顾深的字迹：
“你总说爱不会赢。可我想告诉你，爱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坚持。
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回来，等到你愿意给我们一个结局。”
书的每一页，都贴着一张照片——他们在大学时的合影、第一次牵手的背影、雨夜咖啡馆的窗外、医院走廊的灯光……
沈渡翻着翻着，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害怕的，不是爱不会赢，而是——爱会赢，而他却没有勇气去迎接。
第二天，沈渡收拾好行李，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
他直接去了医院。顾深父亲已经转入普通病房，正坐在床上看报纸。看到沈渡，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来了。”
“对不起。”沈渡脱口而出。
“你没有对不起我。”老人摆了摆手，“我只是遗憾，你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这时，顾深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水果。看到沈渡，他怔住了，随即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
“我回来了。”沈渡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顾深放下水果，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次，没有刹车声，没有急救灯，没有命运的恶作剧。
只有两个人，在经历了无数次错过和伤害之后，终于学会了握住彼此的手。
半年后，电影《南风不渡》重新开机。
这一次，剧本的最后一页，不再是夕阳下的牵手，而是——
“南风终于渡过了海，吹到了他的身边。”
电影上映那天，观众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有人说，这是他们看过最虐的电影，也是最温暖的电影。
首映结束后，顾深牵着沈渡的手，走上舞台。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像无数个曾经的夜晚里，他们彼此守望的目光。
“谢谢你们来看我们的故事。”顾深说。
沈渡接过话筒，轻声补充：“也谢谢你们，让我们的故事有了一个结局。”
台下掌声雷动。
很多年后，有人问沈渡——为什么你后来的书，不再全是BE了？
沈渡笑了笑，回答：“因为我终于明白，故事的结局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活出来的。”
而在他身边，顾深正低头看着他，眼里有光，像一片永不落幕的夕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