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珍珠膏,夏娇娇最终还是没用。
不是不想,是不敢。
这东西太扎眼,万一被哪个有心人看到,指不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她一个小宫女,用这等贡品,简直是找死。
她小心翼翼地把玉盒藏在了箱子最底层,眼不见心不烦……才怪。
每次打开箱子拿东西,看到那个角落,她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暴君那天的举动,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而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刘也似乎并没有停止他那些“反常”的举动。
没过两天,内务府的人抬着几匹流光溢彩的云锦和软烟罗来到了她的暖阁,说是陛下赏的,让她做几身新衣裳。
又过了几天,她吃饭时随口嘀咕了一句某道点心太甜腻,
第二天,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就明显调整了甜度,还多了几样她上次多夹了两筷子的清淡小菜。
甚至连她养在暖阁角落里的兔子雪球,都沾了光。
不知是谁透露了她用旧衣服给兔子做窝,第二天就有小太监送来了一个编得极其精巧、铺着柔软棉絮的兔笼。
这一桩桩、一件件“殊荣”,像雪花一样飘向夏娇娇,把她砸得晕头转向,同时也心惊胆战。
【这已经不是糖衣炮弹了,这简直是糖衣核弹!暴君他到底想干嘛?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她不过是个小小宫女,何德何能承受这样的“恩宠”?
这后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王贵妃那边会怎么想?其他妃嫔会怎么想?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突然被皇帝捧上高台的戏子,底下全是虎视眈眈的看客,就等着她行差踏错,摔个粉身碎骨。
这种“盛宠”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巨大的压力和恐慌。
她试图委婉地拒绝。
“福总管,这云锦太贵重了,奴婢实在不敢穿……”
福安公公笑眯眯:“陛下赏的,姑娘就安心收着,这是姑娘的福气。”
“公公,这点心……是不是送错了?奴婢的份例没这么多……”
“没错没错,陛下特意吩咐的,说姑娘近日辛苦,该补补。”
每次拒绝都被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夏娇娇彻底没辙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暴君是不是故意的?
用这种“捧杀”的方式,让她成为后宫公敌,借刀杀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的不安和焦虑,显然没有逃过刘也的眼睛。
这天“加班”整理奏章时,夏娇娇因为心神不宁,
连续写错了好几个字,不得不撕掉重写,浪费了好几张上好的宣纸。
刘也放下朱笔,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战战兢兢的样子,忽然开口:
“你在怕什么?”
夏娇娇手一抖,毛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墨痕。
【我怕什么?我怕死啊!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赏我,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她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奴婢……奴婢只是觉得,陛下赏赐太过厚重,奴婢身份卑微,实在……承受不起,恐惹人非议……”
刘也看着她吓得发白的小脸,沉默了片刻。
他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
这后宫是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有些不耐烦了。
不耐烦那些虚与委蛇,不耐烦那些算计讨好。
他身边难得有个不那么无趣、心思也算干净(虽然整天在心里骂他)的人,
他想对她好一点,让她日子过得舒心些,怎么就这么难?
那些赏赐,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东西。
能换她片刻的轻松和……或许能有的,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在他看来,再值得不过。
至于非议?
刘也眸色一冷。
在这宫里,他倒要看看,谁敢非议他看重的人。
“朕赏你的,你便受着。”
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至于非议……”
他冷哼一声,未尽之语里是冰冷的杀意。
“只要朕在一日,这宫里,就没人能动你。”
这话如同惊雷,在夏娇娇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刘也。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承诺?还是……警告?
刘也却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朱笔,淡淡道:
“起来吧,继续做事,再写错,扣你月钱。”
夏娇娇:【果然还是那个周扒皮!】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重新坐好,拿起笔,心里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暴君刚才那句话,是在……给她撑腰?
这个认知,比之前所有的赏赐加起来,都更让她心神震荡。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慌、茫然、以及一丝丝……隐秘的悸动,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偷偷抬眼,看向那个专注于政务的侧影。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削弱了他平日的冷硬,竟显出几分……令人心安的沉稳。
夏娇娇迅速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笔,指尖微微发颤。
完了。
她好像……真的有点陷进去了。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对着一个喜怒无常、未来堪忧的暴君。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