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来自“L”的私信，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林悄悄自以为安全的伪装。
【观察得很仔细。下次，可以写写实验楼后的流浪猫。】
实验楼后的……流浪猫？
他怎么会知道？他不仅知道她的论坛马甲，知道她写观察笔记，现在，连她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小猫藏身处，他都一清二楚？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比之前任何一次被他当面抓住把柄时，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这不再是简单的“被看到”，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被悄然注视着的窥探感。他到底观察了她多久？
她猛地环顾四周，放学后的人流熙攘，并没有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可他无处不在，通过网络，通过那条冰冷的私信，轻易地入侵了她最后的秘密领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带着恐惧，也带着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慌乱。她手指颤抖地回复：【你是谁？】
发送成功后，她紧紧盯着屏幕，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L。】
只有一个字母。简洁，傲慢，一如他本人。
然后，又是一条新信息：
【明天早上，带一盒牛奶，原味的。】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直接下达了新的指令。仿佛他们之间早已建立起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而她，只是他指令的被动执行者。
林悄悄看着屏幕，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她。她在他面前，仿佛是完全透明的。
第二天早上，林悄悄在食堂买好了“标准配置”的早餐，又额外买了一盒小小的、纸包装的原味牛奶。她握着那盒微凉的牛奶，心情复杂地走向实验楼后的小花园。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湿润，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倚在墙边等待的身影。
以及，在他脚边不远处，一只瘦小的、橘白相间的小奶猫，正怯生生地从冬青灌木丛的缝隙里探出半个脑袋，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又渴望地望着陆寒舟的方向。
他真的知道！而且，他让她带牛奶，是给这只小猫的？
陆寒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随即下移，看到了她手里那盒额外的牛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林悄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将早餐递给他，然后拿着那盒牛奶，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打开，倒一点在盖子里。”陆寒舟一边检查着自己的三明治，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指挥自家的小工。
林悄悄依言照做。当她蹲下身，将盛着少量牛奶的塑料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后退几步时，那只小橘猫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开始飞快地舔食。
看着小猫粉嫩的舌头快速卷动着牛奶，林悄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忍不住也蹲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安静地看着。
陆寒舟就站在她身旁，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早餐，目光偶尔扫过舔奶的小猫，又落在蹲在地上、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的林悄悄身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她看着小猫时，脸上那种全神贯注的、带着怜惜的神情，是他从未在她看自己时看到过的。
一种微妙的不爽，悄然掠过心头。
“你经常喂它？”林悄悄看着小猫喝完了盖子里的奶，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陆寒舟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咽下，才淡淡开口：“偶尔。”
“它好像不怕你。”林悄悄看着小猫并没有因为陆寒舟的靠近而逃跑，反而在他脚边蹭了蹭，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
陆寒舟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哼了一声：“它只是不怕食物。”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林悄悄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并没有驱赶小猫，甚至在那小猫试图靠近他鞋带时，脚下微微挪开了一点，避开了直接的接触。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悄悄心里一动。
她想起周浩之前说的，陆寒舟对那送早餐的女生“不一样”。又想起他用来给她写物理提示的可爱便利贴。现在，是这只他“偶尔”会来喂的流浪猫。
这个看似冷酷暴戾的少年，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柔软的秘密。
而她，阴差阳错地，正在一点点窥见这些秘密。
这种感觉很奇妙。恐惧似乎在被一种混杂着好奇和……某种难以定义的联系感所稀释。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胁迫与被胁迫的关系，好像还多了点什么。
一种……共享着某些秘密的，奇特的“共犯”感？
“走吧。”陆寒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上课预备铃快要响了。
林悄悄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已经躲回灌木丛的小猫，跟着陆寒舟离开了小花园。
这一次，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段。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是压迫和紧张，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各怀心事的平静。
走到教学楼的分岔路口，陆寒舟停下脚步，侧头看了林悄悄一眼。
“论坛的事，”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林悄悄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的眼神很沉，带着警告，但也像是在确认某种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约定。
林悄悄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我不会说的！”
她哪里敢说？这本身就是她最大的秘密。
陆寒舟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朝着理科班的方向走去。
林悄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她摸了摸口袋里空掉的牛奶盒，又想起论坛里那条来自“L”的私信，再想到刚才他对待小猫时那不易察觉的温和……
这个叫陆寒舟的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
暴躁的校霸？严格的“家教”？神秘的读者？还是……一个会偷偷喂流浪猫的，心软的少年？
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怕他了。
至少，不全是恐惧。
下午物理课，林悄悄破天荒地没有完全走神。当老师在黑板上画出力学分析图时，她甚至能勉强跟上思路。
课间，她正低头看着习题册上那些陆寒舟贴的可爱便利贴，同桌苏晴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
“悄悄，我听说……有人看到陆寒舟今天早上，在实验楼后面……好像在喂猫？真的假的啊？他那种人，会做这种事？”
林悄悄翻书的手指，蓦地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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