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染着新柳色
谷雨的雨丝飘进工作室时,苏晓正给窗台的柳编窝添新的柳条——是从公园刚抽枝的柳树上剪的,嫩绿色的枝条带着水汽,像于朦留在笔记本里的铅笔速写,鲜活却细腻,把窝边的迎春花都衬得更艳了些。
“苏姐,猫草长得能喂毛孩子啦!”新人演员捧着一把绿油油的猫草跑进来,叶片上还沾着水珠,“按于老师说的,掐最嫩的尖儿,毛孩子们吃了助消化。”苏晓接过猫草,指尖触到柔软的草叶,忽然想起去年谷雨,于朦蹲在猫草田旁,掐着草尖喂火腿,说“猫草要趁嫩吃,再过阵子就老了,毛孩子们不爱嚼”。如今草尖喂给了救助站的小奶猫,微光蹲在旁边,看着小奶猫嚼得满脸草屑,尾巴摇得像朵花。
窗台的新柳条刚编好,那只灰麻雀就领着幼雀钻了进去,小雀儿们啄着柳条上的嫩芽,叽叽喳喳的叫声混着雨声,像支轻快的春曲。苏晓笑着撒了把掺了蒲公英籽的小米——这是于老师的老规矩,谷雨要给雀儿喂“清和粮”,说“春天潮气重,蒲公英能祛湿,日子过得清爽”。雨丝落在窗台上,柳色混着米香,暖得像把暮春的温柔都装在了这里。
立夏前的清晨,苏晓带着三只毛孩子去了救助站。阳光棚的花架上,蔷薇抽了新藤,学生们正在按于朦笔记里写的“蔷薇要顺架绑,藤条才长得齐”,用软绳把藤蔓固定好。“于老师要是看见这爬满架的藤,肯定会说‘今年夏天能开一架子花’。”站长递来杯凉丝丝的金银花茶,苏晓捧着杯子,看见福丽正趴在花架下,盯着藤蔓上的蚜虫,生怕它们咬坏叶子——像极了去年立夏,于朦蹲在花架旁,用小刷子轻轻刷掉蚜虫,说“花要护着,才能开得好看”。
午后雨停,阳光透过柳树枝叶洒进工作室,苏晓翻于朦的笔记本。忽然翻到夹在里面的一张柳树叶书签,是去年他用嫩柳叶压的,书签背面写着“暮春的柳色最好看,等蔷薇开了,就给雀儿们拍张花下的照片”。字迹淡了,却能想起他坐在窗边压书签的模样,阳光落在他发梢,连指尖都沾着柳色。
新人演员的戏杀青宴定在小满那天,苏晓把场地选在了救助站的阳光棚下。棚顶爬着蔷薇藤,桌上摆着那盏旧台灯,灯杆上的小坑在暖光里泛着光,旁边放着刚掐的猫草和柳编窝的小模型。宴上有人举起酒杯说:“谢谢于老师,是他让我们知道,温柔不是说说而已,是藏在每一根柳条、每一把猫草里的。”
暮春的夜晚,风带着柳色的清香飘进工作室。苏晓翻开摄影集,最新一页贴着杀青宴的照片——旧台灯的暖光映着满桌的菜,背景是爬满藤的花架,柳编窝的模型摆在中间,像个小小的温柔符号。她在照片旁边写了行字,字迹轻得像柳丝:“暮春染着你的柳色,把每个日子都过得绿油油。”
窗外的风又起,柳树枝条轻轻晃动,风铃叮当作响。苏晓抬头,看见月光里,仿佛有个清瘦的身影站在花架旁,正对着抽藤的蔷薇笑,就像从前的每一个暮春那样,眼里满是对夏天的期待,和藏在柳色里、永远不会消散的旧时光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