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
剧烈的喘息让鹿呦眼前阵阵发黑。
跑道、人群、蓝天都扭曲成了模糊的色块。
她试图直起身，想走到场边休息。
但刚抬起沉重的头颅，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周围的惊呼声像是隔了一层水膜，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
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急促，穿透了那片模糊。
宋丛“鹿呦！”
紧接着是陈欢尔惊恐的喊声。
陈欢尔“呦呦！”
宋丛拨开围过来的同学，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鹿呦。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脸颊上。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没有任何犹豫，他快步上前。
蹲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
稍一用力，便将那轻盈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身躯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细微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宋丛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极紧。
抱着她转身就朝着操场外的医务室方向快步跑去。
动作迅速却异常平稳，尽量避免颠簸到她。
陈欢尔焦急地跟在后面。
看着宋丛抱着鹿呦奔跑的背影，心里又慌又怕。
就在这时，脖子上挂着三块奖牌、一脸春风得意的景栖迟正好从领奖台那边跑过来。
远远看到陈欢尔，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扯着嗓子喊。
景栖迟“陈欢尔！快看！”
景栖迟“哥的奖牌！牛不牛？”
他跑到近前，把叮当作响的奖牌举到陈欢尔眼前，眉飞色舞。
景栖迟“区区几项不在话下。”
景栖迟“都说了，哥们儿体特生！”
陈欢尔此刻心急如焚。
哪有心情看他炫耀，气得抬手就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景栖迟“哎！陈欢尔！”
景栖迟捂着后脑勺，夸张地跳开一步，不满地嚷嚷。
景栖迟“打人不打头和脸啊！”
陈欢尔“都这个时候了。”
陈欢尔“还炫耀什么啊！”
陈欢尔又急又气，眼圈都有些红了。
陈欢尔“呦呦晕倒了！”
景栖迟“啊？！”
景栖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
景栖迟“你怎么不早说！”
陈欢尔“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陈欢尔“一直在这儿叭叭的！”
陈欢尔气得跺脚。
景栖迟“我…快快快，别废话了！”
景栖迟也慌了神，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奖牌胡乱塞进口袋。
拉着陈欢尔就朝着宋丛离开的方向追去。
宋丛抱着鹿呦，一路疾走，几乎是冲进了医务室。
：“怎么回事？”
正在整理药品的校医见状，立刻迎了上来。
宋丛“跑步之后晕倒了。”
宋丛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微哑。
但他尽量保持着冷静，小心翼翼地将鹿呦平放在洁白的病床上。
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校医上前检查，翻开鹿呦的眼皮看了看，又测了脉搏和血压。
：“脸色这么白。”
：“出这么多虚汗…低血糖？还是中暑？”
校医一边检查一边询问。
宋丛“她…”
宋丛看着鹿呦，喉结滚动了一下。
似乎在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宋丛“可能是生理期。”
宋丛“加上剧烈运动。”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跟进来的陈欢尔和景栖迟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景栖迟，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校医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很多女孩子经期体质会比较弱。”
：“剧烈运动容易导致不适甚至晕厥。”
校医给鹿呦喂了些葡萄糖水，又在她额头敷了湿毛巾。
过了一会儿，鹿呦苍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
还有…围在床边的几张熟悉的脸。
陈欢尔一脸担忧，景栖迟欲言又止，而宋丛…
他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但目光却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未及掩饰的紧张和…关切。
四目相对，鹿呦的心跳漏了一拍。
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想坐起来。
鹿呦“我…我怎么了？”
声音还有些虚弱。
陈欢尔“你还说！”
陈欢尔“吓死我们了！”
陈欢尔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道，眼圈却红了。
陈欢尔“跑完接力，你就晕倒了！”
陈欢尔“是宋丛把你抱到医务室来的！”
鹿呦闻言，猛地看向宋丛。
抱…抱过来的？
她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失去了意识，而宋丛…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连忙低下头。
鹿呦“…谢谢。”
宋丛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耳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了些许。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
将那个一直拿在手里的、印着小雏菊的保温杯，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宋丛“温水。”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退后了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
仿佛刚才那个抱着她奔跑、眼底带着紧张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但床头那杯温水，和他此刻刻意维持的平静。
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鹿呦，刚才发生的一切。
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让她好好休息。
景栖迟为了缓和气氛，又开始插科打诨。
炫耀他的奖牌，被陈欢尔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医务室里一时间有些吵闹。
鹿呦靠在床头，小口喝着宋丛留下的温水，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悄悄抬起眼，看向那个站在窗边的清瘦背影。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虽然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但她知道，他就在那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的感觉。
伴随着丝丝缕缕的悸动，悄然将她包裹。
这个兵荒马乱的运动会上午。
似乎也因为这份无声的守护，而变得不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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