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清晨推开教室门时,杨博文被窗外的白晃了眼——操场的草坪盖着层薄雪,香樟树的枝桠上挂着冰晶,连走廊的栏杆都结了层霜花。
“发什么呆?”左奇函从身后走来,把一杯热豆浆塞进他手里,“刚买的,还热乎。”
豆浆的温度透过纸杯漫上来,杨博文抿了一口,甜香混着暖意滑进喉咙。他转头时,看到左奇函的睫毛上沾着点雪花,像落了层碎钻,忍不住伸手想擦掉,指尖刚碰到,就被对方握住。
“别闹,”左奇函的指尖带着点凉,却把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手这么冰,揣着。”
校服口袋里很暖和,杨博文的手被左奇函握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和薄茧。周围有同学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杨博文的耳根悄悄红了,却没抽回手。
自从上次鹤仝被记大过,校园里的议论声渐渐淡了。偶尔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只要左奇函冷冷扫过去,那些声音就会立刻消失。杨博文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守护的感觉,甚至会在左奇函跟别人说话时,悄悄往他身边靠,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早读课上,雪花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左奇函趴在桌上,假装睡觉,手却在桌下勾着杨博文的手指玩——轻轻捏捏他的指尖,又用指腹蹭蹭他的掌心,惹得杨博文频频往他那边瞟,笔杆在指间打滑。
“别闹了,”杨博文用气声说,指尖却悄悄回勾了一下,“老师看过来了。”
左奇函闷笑一声,从喉咙里发出“嗯”的回应,手却握得更紧了。
午休时,左奇函被篮球队的人叫去清理球场积雪,临走前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绕在杨博文脖子上:“乖乖待在教室,我很快回来。”
围巾上还留着左奇函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液味,杨博文把脸埋进去,偷偷吸了口气,像在汲取某种力量。他翻开物理练习册,却在扉页看到一行小字,是左奇函的笔迹:“别怕,有我。”
字迹张扬又霸道,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杨博文看着操场上左奇函的身影——他正和队友们一起铲雪,动作利落,额头上冒了层薄汗,在雪光里格外显眼。有队友把雪团扔到他背上,他笑着转身反击,雪球砸在对方身上,溅起一片白。
杨博文的目光追着那个跳跃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身影闪了进来。杨博文回头时,心脏猛地一缩——是鹤仝。
他显然是翻墙进来的,头发上还沾着雪,眼神阴鸷得像结了冰:“左奇函不在?”
杨博文下意识地往门口退,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你怎么进来的?我要叫老师了。”
“叫啊,”鹤仝笑了笑,一步步逼近,“叫老师来看看,你是怎么在教室里偷藏着他的围巾的。”他的目光落在杨博文脖子上,嫉妒像毒蛇似的啃噬着他的眼睛,“左奇函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能给你更多。你为什么非要跟他在一起?”
“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杨博文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你再不走,我真的叫人了!”
“走?”鹤仝猛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他护不住你一辈子!你以为学校记过就完了?我爸已经给我办了转学,离开前,我总得……”
他的话没说完,教室门突然被“砰”地撞开。左奇函站在门口,身上落满了雪,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死死盯着鹤仝攥着杨博文的手。
“放开他。”左奇函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寒气。
鹤仝显然没料到他会回来得这么快,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破罐破摔的笑:“左奇函,你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
话音未落,左奇函已经冲了过来,一拳砸在鹤仝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鹤仝踉跄着后退,撞在课桌上,疼得龇牙咧嘴。左奇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我警告过你,别碰他!”
“你敢打我?”鹤仝被打懵了,随即也红了眼,挣扎着想去推左奇函,“左奇函你找死!”
两人扭打在一起,课桌被撞得东倒西歪,书本散落一地。杨博文吓得脸色发白,想去拉架,却被左奇函吼开:“站远点!”
左奇函的打架经验显然更丰富,没几下就把鹤仝摁在地上,拳头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让你碰他!让你吓唬他!我让你滚远点你听不懂吗!”
“左奇函!别打了!”杨博文冲过去,死死抱住左奇函的腰,眼泪止不住地掉,“再打就出事了!别打了!”
左奇函的动作猛地顿住,回头看到杨博文通红的眼眶,眼里的戾气瞬间褪去,只剩下慌乱和后怕。他松开鹤仝,任由杨博文把自己拉开,拳头还在微微颤抖。
鹤仝趴在地上,嘴角流着血,看着相拥的两人,眼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却没敢再说话,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狼藉,左奇函的手背上破了道口子,渗着血。杨博文拉着他的手查看,眼泪掉得更凶了:“疼不疼?都怪我……”
“不怪你。”左奇函用没受伤的手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沙哑,“是我没看好你。”他看着杨博文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吓到了吧?”
杨博文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脸埋在他胸口:“我不怕,就是怕你出事。”
左奇函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能闻到围巾上熟悉的味道。窗外的雪还在下,教室里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像在诉说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过了好一会儿,左奇函才松开他,拿起手机:“我叫张昊过来收拾,我们先去医务室。”
杨博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牵着他受伤的手,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医务室里,校医给左奇函包扎伤口时,杨博文一直守在旁边,眼神里满是心疼。左奇函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忽然笑了:“哭什么?我这是英雄救美,值了。”
“谁跟你说笑。”杨博文瞪了他一眼,眼泪却又掉了下来,“以后不许再打架了,万一伤得重了怎么办?”
“他都那样了,我能忍?”左奇函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杨博文知道他的保证里藏着多少在乎,没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捂得更紧了。
走出医务室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左奇函牵着杨博文的手,慢慢走在空荡的走廊里,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转学了,以后不会再来了。”左奇函忽然说。
“嗯。”杨博文点头,心里却没什么轻松的感觉,只觉得这场风波终于画上了句号。
左奇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神认真得像在许下什么誓言:“杨博文,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杨博文看着他手背上缠着的纱布,又看看他眼里的坚定,忽然笑了,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也是。”
阳光落在两人脸上,暖得像春天。那些曾经的恐惧、争吵、不安,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彼此眼中更清晰的模样。原来喜欢就是这样,要经历过风雨,才能看到彩虹;要穿过荆棘,才能紧紧相拥。
而他们,终于在这场兵荒马乱的青春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港湾。